托利弗·冯·雷普戈,海商法庭终身大法官,《海事黑皮书》的编撰者之一,巴塞罗那终身荣耀市长,‘海王’雷普戈家族第十二代掌舵人,‘黄金纹’号船长,五大商会联合提名的会长…………

  这些名号的其中任意一个都足以成为一个人终身为之奋斗的目标,而眼前这个身材挺拔,不虚年轻人的强壮,皮肤因为长期的海上曝晒有些黝黑的老者最让人广为流传的称号则是————行者。

  这个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称号却是这位冒险家兼具商人的老者一生最伟大的概括,带领开辟了通往北溟东海的航路,将瑟拉大陆北海岸航线最后一块拼图补齐的壮举,为茹迪对岸新生的维利诺商业联邦奠定了崛起基础。

  富可敌国,一呼万应在眼前的这个老者面前绝对不是夸张谄媚,眼前的这位不是传奇位阶但无人不承认他就是真正活着的传奇,曾经的诗亚歌的皇帝都得让他三分,甚至传闻在北海之上那副黄金纹的船帆被录入了传说中才存在的《海盗法典》的十一条‘白名单法规’。

  老人的腰杆挺得笔直,深邃如海的蓝眼睛炯炯有神,斑驳的皱纹下如同利斧凿刻的沧桑面容令其男人的醇厚魅力尽显,饱经风霜下那双海洋之心却随着年龄愈加澄澈。

  特里不禁咽了一口唾沫,有些心虚地说到。

  “真没想到能在这儿遇见您,托利弗阁下,您的莅临让我荣幸至极。”

  “请问我有什么能为您效劳吗?”

  “放轻松,孩子。”

  老者手拿权杖大步踏来,拍了拍特里的肩膀令其坐下后,身板笔直地坐了下去。

  “你不用对我这么恭敬,年轻人,我只是一个随处可见,行将就木的老家伙罢了…………”

  行者调皮地用自己的权杖打了一下自己的腿。

  “只是这双腿还算的上利索,跟得上你们年轻人的脚步。”

  ‘行将就木?我信你个鬼,你个老不死把我扔在拿骚那个鬼地方忽悠我的时候思路精明得很啊,前世我没了你tm都还在,老不死的家伙。’

  特里嘴角抽搐的厉害,但还是强忍着内心的……额……敬意,主动发起了提问。

  “托利弗阁下,原谅我直言我相信我的印象之中并没有邀请您?”

  托利弗将权杖轻轻平放在桌上,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的少年。

  “噢,这件事啊,这是我这个老家伙突然的临时起意而已,我的女儿经常说我年纪越大越返小越不让人省心,真是不尊老,但像你这样‘优秀尊老’的年轻人应该不会拒绝我这个老家伙的不请自来吧。”

  “当然不会,只是我不明白我这样一个小角色怎么会引起大名鼎鼎‘行者’阁下的注意力。”

  特里脸颊泛红,让自己的声音显得稚嫩,充满了羞怯与惶恐不安的情绪像一个刚刚踏入社会的年轻人。

  “小角色?”

  托利弗听见这个词的瞬间像个老顽童一样笑了起来。

  “把三家商会的代行者骗得团团转的也叫小角色吗?”

  “阁下,我不是很明白…………”

  “行了,范德林先生,让我们开诚公布吧,把这些可笑的试探都丢在一边,原谅我这样一个老家伙已经不像年轻时那样擅长这些游戏了。”

  听闻此言,特里也恢复了往日平静近似无情的表情,声音也如之前那般沉稳。

  “所以行者阁下是为何而来?”

  看见少年爽快地放下了伪装,托利弗也收敛了自己有些不羁的笑容。

  “我知道你手上还有一批魔法装备。”

  “的确如此,但我想这样的小生意对于您来说不值一提。”

  “是这样,但我知道你接下来想要干什么,而那就与我有关了…………”

  “实际上也与你有关,年轻人。”

  少年露出捉摸不透的微笑,反问道。

  “阁下您对于我要干什么就这么自信吗?”

  “你所行皆表其意,孩子,你正打算把你手下的所有魔法装备送到各个港城,而那其他三个可怜人会在他们长途奔波抵达时才发现这一切都是徒劳。”

  “所以这难道违反了海商法庭或者黑皮书的哪条法规吗?阁下?不被规则所允许吗?”

  “不,当然不是,你所做的没有一点问题,年轻人。”

  “那阁下你为何而来,以利为先不正是商人的天性乃至准则吗?既然符合规则那我所做皆是天理。”

  斗篷下的鹰目在这一刻绽放着锐利的光芒想要在此刻将面前的老者压倒,托利弗看见少年此刻咄咄逼人的模样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此刻的他竟疲惫有些无奈似的地叹了一口气。

  “孩子,你报个数吧,你手下的魔法装备我全包了。”

  特里仿佛早有预料,拿出了一张羊皮纸开始奋笔疾书了起来。

  “我能冒昧地问一下,阁下你打算用这些魔法装备干什么吗?”

  “用于现在东海的开拓吧,也许你有所不知,那儿的魔物相当凶险也或者挂在我女儿的房间做装饰品吧,尽管她肯定不会喜欢,但孩子你应该是再不会见到你好运得到的东西了。”

  “但它们确实物有所值了不是吗?对于我而言。”

  听闻老者话语的特里没有呈现出一丝一毫的动摇依旧在书写着自己的利益。

  在写完报价后,特里并没有将羊皮纸第一时间交出,他看向了面前的老者。

  “出于个人的好奇,阁下我能问一下您这么做的理由吗?”

  “一个老家伙的特殊癖好罢了,在你看来可能十分愚蠢吧。”

  托利弗沉重缓慢地说到,宛如像一个老师努力传授学生一般清晰明朗。

  “如果今天我让你这么做了,第一次担任代行者的克里斯会丧失宝戒商会的信任,从此他的上进之路就此断绝;而凯尔斯那个身患肺病的可怜人原本打算在今年就退休专心养病,但在给商会带来一批严重贬值的奢侈品他也不得不再次披褂上任拖着病痛之身四处奔波;至于凯瑟琳,噢,我知道她在你看来就是一个尖酸刻薄的女人,这的确没错,但身为独自一人抚养两个孩子的单身母亲她所需要的坚强在他人看来也许超乎寻常。”

  “所以呢?生来的苦难人人皆有,众生的痛苦俯拾皆是,比他们困苦的人大有人在,就在阁下你我的脚下距离300丈的红灯区里。”

  少年不解地发问,老者看着眼前的少年静静地聆听。

  “而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选择,至少对他们今天而言确实如此,身为商人,在蔚蓝的大海之上,风暴无处不在,在法外之地上天灾人祸遍地横流,处处都是风险,而他们还是选择这一条路,将以利为先的道路贯彻始终…………”

  “当一个人拒绝成为农民或者手工业者,而是把他的货物放到马车上,把匕首插进绑腿的时候就应该有了这样的觉悟,我承认我是使用了些手段,但最终做出决定都是他们自己,规则之下本就如此残酷,技不如人那就不要抱怨。”

  面对特里的反驳,托利弗反而像是松了一口气一样带上了怀念的微笑。

  “孩子,你跟我年轻时候一摸一样,认为只要符合规则法律不管自己怎么做给他人带来多大的灾难都不足为惜,但孩子,这世上大部分的事都是不讲规则的。”

  “以利为先会让人不可避免的孤独,而当那些不讲理的事发生到你身上的时候,一个人的力量是不足以抵挡的,所以…………”

  那双蓝色的眼睛此刻宛如沧海桑田,宛如在风暴中吱呀作响但仍在踏浪前行的帆船。

  “利益不只是兜里的那些金板还有人,真正重要最有价值的是人,那就是我们为何要联合起来创建商会的原因所在。”

  托利弗站起了身从桌上拿起了权杖,沉重地看向眼前的年轻人。

  “如你所言,孩子,我们为了利益在自己的道路上颠沛流离,但不意味着我们之间就如同野兽那样残酷弱肉强食。”

  听完老者发自肺腑之言的特里没有任何动摇之色表露于色,托利弗也是缓了过来,自己刚刚的举动显然有些‘自作多情’。

  “抱歉,人老了就喜欢自言自语,我来到这儿也不是为了劝你收手的。”

  “但希望我的这些话能对你有所帮助,这是我一个老家伙现在为数不多能够改变这个世界的方法。”

  “我相信我会想起这些话的…………”

  特里站起了身,将手中的羊皮纸递了过去。

  “在绞刑架的绳索套到我脑袋上的那一天。”

  “哈哈。”

  行者不可置否颇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接过了那张合同,把单片眼镜带了上去,仔仔细细地查看了起来,然而看到后面内容的他神色突然古怪了起来。

  “九十件附魔胸甲总计五纽特?二百五十把魔法长剑合计四纽特…………”

  “孩子你不会写错了吧?”

  托利弗在念出合同上的内容后,惊讶地问起了眼前的金发少年。

  “我想我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托利弗紧皱眉头看了他好一会儿,转眼又看了下合同,脸上终于露出了恍然之色。

  “你不会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跟他们抢占市场吧?”

  “所行皆表其意,阁下。”

  特里调侃地回复道,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托利弗呆楞在了原地好一会儿,看了看手里的合同在看了看眼前无辜的少年。

  “啊哈哈哈哈!”

  老者失态地哄堂大笑了起来,仿佛经历这辈子最好笑的经历。

  “我想我们之间需要一个更加正式的自我介绍。”

  白发老者将权杖甩在了一旁,大步向前热情地向少年伸去右手。

  “托利弗·冯·雷普戈,年轻时被人称做行者,如今只是一个混吃等死的老家伙。”

  少年扔开了自己的斗篷露出了自己的真容,在老者惊讶的目光下将手伸了过去与他重重地握了握。

  “特里·杜·巴伦,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很荣幸能认识您。”

  少年的表情真挚,目光诚挚。

  ·

  在完成了所有交易后,特里手上的现金总金额为24200金纽居9纽特,他将22000金纽居一分为二,一半换作了教会最大面值的赎罪卷,一半换作了诗亚歌金匠协会的黄金保管凭证,2200金纽居被放入了轻羽之箱由他自己提着带回伯爵府邸。

  在夕阳的映照下,港口交易所外的街道弥漫着橙色的余晖,将金发少年的轮廓染上一层温暖的光辉。

  一身整洁而典雅的服装映衬着夕阳下的金黄头发。

  温和的海风轻抚着他的发丝,使得金发在微风中舞动,如同闪烁的金丝。

  街道两旁的建筑投下长长的影子,勾勒出古老港口的历史面貌。市场的吵闹声在夕阳下逐渐安静,只留下少年的脚步声和远处海浪的悠悠声音。

  “吖,看招!”

  少年看向了一旁传来的喧嚣,一群孩子拿着木剑与木盾在路旁嬉戏玩闹,夕阳洒下的猩红在他们的木剑与盾牌上宛如抹了一层血迹。

  少年背对着晚霞,阴影的反衬下看不清他的容貌,但他就那样呆滞在那儿看着孩子们嬉戏若有所思。

  “先生,你需要一束花吗?”

  少年终于缓过了神,看向了轻轻扯了他衣角有些惶恐不安的身影————一个卖花的身着整洁麻衣的小女孩。

  她努力地让自己露出好看的微笑的同时上举了下自己花筐展示自己的白雏菊。

  “当然,这些花儿如同你一样漂亮。”

  女孩儿的脸颊有些泛红,当她第一次看到少年正面的时候不禁卡住了声,差点松开了手中的花筐,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这么俊美的人。

  少年放下了箱子,下意识想要打开,但瞬间他就停住了手,转而摸向了自己的口袋。

  “我很抱歉我现在全身只有九纽特。”

  “不,尊贵的先生,太多了,只需要10生丁就够了。”

  金发少年微笑了一下,看着眼前可爱有着雀斑的孩子。

  “那我应该感到幸运能够全包下一筐这么美丽的白雏菊。”

  将手中的九枚银币交到了女孩儿手中,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钱。

  “不,先生,还是多了,我这些花…………”

  “不,孩子,这九纽特不光买你的花儿…………”

  女孩儿呆楞在原地有些不解地歪了歪脑袋,特里拿出花筐里的一朵白雏菊放到鼻子边用力闻了闻,微笑着说道。

  “还买你刚刚对我的那个微笑还有最开始的那句话。”

  “它们完全值得这九纽特。”

  秋风吹拂着少年的金发,夕阳撒下了它最后的光辉将这一天定格在了这一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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