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你想去我们的厨房看看?”
黎凡特夫人有些哭笑不得,特里一边挥手遣走收拾皮尺,衣料的女仆,一边不好意思道。
“原谅我的莽撞,夫人,昨晚的葡萄酒烩蘑菇口感甚是美味,蘑菇鲜滑多汁,那位掌勺的厨子真是…………还有那顶级葡萄酒,噢,可能您有所不知,除了这门手艺外我对厨艺也有相当的兴趣,但您又知道这个爱好对于他人而言确实有些…………”
金发少年有些难以启齿,女士笑着善解人意道。
“把这里当作自己家,没有人会说什么,我向你保证,而且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叫厨娘把菜谱给你。”
“感谢,夫人,不劳您费心,我自己去看看就行。”
特里抚胸躬身最后施了一礼便离开了房间。
·
石砌的壁炉散发出温暖的光芒和微弱的烟雾,上方挂着有着酒木格的织毯,点缀着室内的光影。
靠近壁炉的地方放着一张华丽的沙发,沙发上铺着柔软的绒毯,显得格外舒适。
“哈~你跑哪儿去了?”
身着华丽蓝色长袍的银发少女轻轻捂着小嘴打了一个哈欠,接着拿着书,下巴磕在靠枕上,舒服地趴在沙发上,丝毫不在意自己那青涩而优美的玲珑曲线暴露在少年的眼里,黑色丝袜裹住的白嫩赤足随着爱菲尔摇晃的小脑袋像跷跷板一样上下颠动。
特里先是看了看地毯上被随意卸下,相隔‘两岸’的素白皮靴,随后才一脸黑线地看着自己慵懒的妹妹。
“有些时候我在想,你到底是不拘小节还是没大没小。”
“你才没大没小!我只是累了放松一下而已,再说我们不就是来这儿度假的吗?倒是你这坏家伙不知道一天偷偷摸摸地干些什么,明明我都告诉玛丽你就是个花心大坏蛋…………”
“嚯!”
金发少年一屁股坐在她对面的沙发上,问罪道。
“伊丽莎白让你好好和男爵的女儿交流交流,加深我们两大家族的情谊,延续传承…………”
“我交流了啊,现在玛丽和我可是心同姐妹,情比金坚。”
爱菲尔一把放下书,朝着特里张牙咧嘴了起来。
“污蔑你的二哥,法理上拥有家族第二继承权的我,巴伦家族此次拜访的门面之一,你把诽谤称作交流?把自丧家门叫做加深情谊?”
“谁叫你昨天晚宴上非要和她对眼,真是的,明明又不是第一次,为什么这次那些狂蜂浪蝶一个二个就跟发情了一样,呸,还有我这是防微杜渐,以免你这个家伙干出真正破坏家族名誉的坏事,万一哪天被人捉奸在床…………”
银发少女喋喋不休了起来,樱红的唇瓣上下开合,一股脑儿地吐出一堆话。
“好一个防微杜渐,我的好妹妹,你可真是外交圣手,枭鹰家族第一忠臣,我该叫父亲给你封个北境第一交际花的头衔。”
特里翘着二郎腿,仰着头,‘敬佩’地拍手鼓掌。
“你还好意思拿父亲大人压我,要不是摩根哥哥没来,怎么会有你这个家伙春风得意的时候,哼,哦对了,你能做饭了不?我饿了。”
老实说,特里自从转移后就没有血压如此高的时候,过了半响,他叹了一口气。
“看样子还得饿你两天才会安生。”
“你敢!”
爱菲尔立马起身捡起一旁的靠枕扔了过去,特里轻轻一伸手就让其停在了半空中。
“小女孩儿啊,小女孩儿…………”
“不准叫我小女孩儿,我早就长大了。”
看了一眼因为激烈动作,裙裳不整的银发少女,那袍裙此刻向下掉了几截变成了抹胸式,特里此时才发现爱菲尔也不像他嘲讽的那样平滑如镜,还是有那么点沟壑。
‘该不会真是我这几周给她做东西吃的缘故吧?等等,这种微妙的成就感是怎么回事?’
银发少女好像察觉到了什么,瓷娃娃般精致的脸蛋刷的一下红了起来,恶狠狠地看了自己哥哥一眼,接下来理了理自己的裙子。
“你叫声兄长大人,我就给你做。”
特里此时也懒得和小女孩儿斗嘴了,交代了自己的条件。
“呸,我才不叫呢,哪有兄长对自己妹妹有想法。”
“爱菲尔·琴·巴伦,你再血口喷人的话,我可真的要生气了。”
“你生啊!你看我理不理你。”
银发少女吐了吐舌头,向着特里拉了拉眼皮,做了个鬼脸。
“唉,刚刚我得到黎凡特夫人的许可,去他们的厨房那儿逛了一圈,没想到竟然有布雷斯产的红冠白羽阉鸡,我听人说好像还是专门用牛奶喂起来的,有着远超一般鸡肉的滑腻脂肪,肉质细嫩柔软,既能酱烤,还能盐烤,再搭上鹅肝和黑松露的话,那滋味儿真是…………”
言罢,特里还轻轻舔了舔嘴唇,一旁的爱菲尔则咽了口唾沫。
“待会儿做出来,我得让伊丽莎白尝尝。”
金发少年起身就要离去。
“那我呢?”
银发小女孩儿一脸天真无邪地问道,特里停下了脚,转头回了一个嫌弃无比的眼神和苦脸。
“你!”
爱菲尔直接冲了上去抱住了特里的胳膊。
“喂,你干什么?”
“我咬死你个混蛋,你之前答应我的冰淇淋也还没做呢。”
银发少女银牙一合直接咬在了少年的胳膊上。
“嘶,你把我咬死,冰淇淋也没了。”
“啊,痛痛痛,松口啊,有人来了。”
“吱呀~”
房间的门突然打开,伊丽莎白脑子宕机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自己的妹妹如同树獭般死死抱住特里的胳膊挂在自己弟弟的胳膊上,两腿不雅地夹在少年的腰间。
“蕾伊,把其他人都遣走。”
“是。”
早在伊丽莎白吩咐前,蕾伊就提前行动了起来,将门掩住,而伊丽莎白赶紧关上了门。
“诸神在上,你们两个小家伙这是何苦呢?”
手心手背都是肉,金发女郎一时间不知咋办,哭笑不得。
“伊丽莎白,是她先…………”
“姐姐,他欺负我!”
爱菲尔赶紧大喊压过了特里的声音,娇喋喋地跑了过去。
“他欺负我,他威胁要把我饿死。”
“你…………你这家伙…………”
一旁整理衣裳的特里颤抖着用手指指着在伊丽莎白怀里佯装擦泪的小妖精。
“弟弟,黎凡特夫人那边还好吗?”
伊丽莎白也不知怎么站队,只好生硬地岔开话题,特里短暂沉默了一会儿,最终深吸了一口气。
“我和玛格丽特女士相处得相当不错,如你所说的那样,伊丽莎白,一位高尚可敬的人,你把第一个名额给她没错。”
“什么名额啊?”
埋在浩瀚海洋中的爱菲尔抬起了头好奇地问道,伊丽莎白爱抚地摸了摸如绸的银发。
“爱,还记得你哥哥为我们缝制的礼服吗?现在啊,不光是大公之女,甚至是公主都想找你的哥哥做礼服呢。”
金发女郎赞许地看了自己弟弟一眼,随后小声在爱菲尔耳边说道。
“所以啊,你要对自己哥哥态度好一点,好不好。”
“我不!我看到他就火大,他就算做一万件好看的裙子也是个讨厌鬼。”
爱菲尔抬起了头。
“还有他肯定会借着缝衣服的理由到处沾花惹草。”
伊丽莎白的笑容瞬间凝住,察觉到自己妹妹言语中的不对劲。
“行了行了,伊丽莎白,你不用在她面前说我的好话了,我这一辈子都得不到伟大的爱菲尔小姐的肯定。”
特里耸了耸肩,双手交叠抵住下巴,有些严肃地问道。
“伊丽莎白,阳焰传信了吗?”
闻言,伊丽莎白也脸色肃穆了起来,轻叹了一口气,一旁的爱菲尔也坐了起来,乖巧地倾听。
“传了。”
“摩根那边情况如何?”
“他说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叫我们不要担心,好好在这儿放松放松。”
金发女郎端起茶几上的骨瓷雕花茶杯轻缀了一口,顺便给一旁静侍的蕾伊一个眼神,后者心领神会后退六步,环顾房间一周,褐色的眼睛闪烁了几下,随后向着自己的主人点了点头。
“放松放松?他说的漂亮,无非就是把我们赶走,好方便英勇无畏的‘履誓骑士’大展手脚,看看谁来了。”
伊丽莎白张开双手,仰起头还模仿了一下摩根的语气,一旁特里眨了眨眼。
“伊丽莎白,摩根他…………”
“我知道,我都知道,弟弟,他做这一切都是有理由的,是为了我们好,但让我发几句牢骚行吗?我偶尔也想不理智一下,就像你们刚刚那样,像某个人老色衰的啰嗦中年渔妇发个牢骚,好吗?”
“我的姐姐才不是中年渔妇呢!是全王国最美的少女,所有男子的梦中情人。”
小马屁精及时地拍了自家姐姐的马屁。
“谢谢你,爱,最爱你了。”
伊丽莎白治愈地搂了搂一旁的爱菲尔。
“男爵那边有什么状况吗?”
特里敏锐地察觉到伊丽莎白言语间透露的不满源自何处。
“陆泽斯旺那边有些小状况,但父亲大人会摆平,弟弟,他没告诉你吗?”
“什么?”
特里下意识反问道,伊丽莎白有些意外。
“噢,原来还有这一回事。”
伊丽莎白突然笑了起来,特里则是满头问号。
“难道摩根他对路泽斯旺…………”
“我不会告诉你的哦,几个月后到夜鸦堡接受试炼的时候父亲大人应该会告诉你,在此之前…………”
伊丽莎白伸出纤纤玉指点了点少年的额头,嘟着嘴佯装生气道。
“作为你老是站在他那边,跟我作对的惩罚。”
特里无奈地耸了耸肩,想着回去后问问摩根就行。
“你在想回去问摩根,对不对?但他不会告诉你的哦,他呀,在一些莫名其妙的地方总有些害羞。”
伊丽莎白有些得意地笑了笑,见此特里愈加好奇了起来,但看见面前玩心高涨的金发女郎,想了想还是问问正事。
“还有呢?男爵还说了些什么?”
“有人封锁了前往奥布埃纳(国际贸易市集)的香槟大道,听说是一股自称‘蛤蟆党’的流窜者,人数四五十,比前些日突然在森林里暴毙的山贼更夸张,听说那些人有维曼还有河地人的血统,熟悉河流与沼泽,在小卑河里乘着长船来无影去无踪,如水鬼般魑魅。”
“郡守那边怎么说?”
“什么都没做,但说了不少,就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一般,文件,程序,又抬出当年国王关于王国行政区划分的一人专横之言。”
“然后等我们的人气喘吁吁赶到时就会发现他们乘着长船跑到了另一边,喝着克劳尼亚为他们准备的蜜酒,翘着二郎腿嘲讽我们是一群傻蛋。”
特里总结道。
“其他海路呢?说到底呼啸湾应该足够消化掉奥斯洛尼庄园的红酒,虽然利润没有奥布埃纳高,况且我记得不是为保质量,今年奥斯洛尼庄园的酒窖打算囤储陈酿吗?而且今年不是按计划部分土地改种粮食了吗?”
“弟弟,实际上…………”
伊丽莎白凑到特里耳旁低语了什么,后者眉头微微一缩。
“人心不足蛇吞象了。”
少年简短评价了一番。
“总之男爵希望我们能做些什么。”
“做什么?派兵?四五十人男爵他处理不了?”
“就像你说的,弟弟,他们有船,很灵活,而现在黎凡特领地的士兵不善水性…………他们有些吃力。”
“男爵真拉下脸这么说?”
金发女郎摇了摇头。
“男爵他意有所指,他暗示那群人经常在树杈河出没,然后那是条无潮汐的可航河流靠黎凡特领…………”
“他想要在河上把他们除掉?”
特里察觉到了问题的重点,王国法明文规定茹迪王国河流可分为三类:既无潮汐又不可航行的河流,河床和河岸属于河岸主;无潮汐而可航行的河流,河床和河岸属于河岸主;既可航行又有潮汐的河流,河床属于君王。
但如何判断一条河符合潮汐与航行条件却是很难说清,所以在茹迪水权一直是王国司法的灰色地带,由此诞生的纷争数不胜数。
“河上作战?在船上上带盔穿甲无异于找死,对方还熟悉河流。”
“不。”
伊丽莎白有些迟疑,特里接着皱眉道。
“他想要战船入河?我们冰海舰队的大炮。”
金发女郎没有否认,一旁吃瓜的爱菲尔也凝眉聚神了起来。
“恕我直言,伊丽莎白,携带大炮的加里恩战船吃水太深,入河风险极大,速度,灵活性上也肯定比不上维京长船。”
“男爵的目标不是‘蛤蟆党’。”
伊丽莎白斟酌着一字一句说道。
“这么些年以来他和郡守有些…………不怎么愉快的交流。”
特里恍然大悟,随机震惊地仰头陷进了沙发,不可置信道。
“他想要战船开进树杈河,然后大炮指向北桑郡府。”
“指向的是强盗。”
伊丽莎白赶紧细声纠正道,随后小声说。
“只不过郡府恰好在同一方向。”
看来还是他保守了,他原本以为黎凡特男爵是个连四五十人的强盗团伙都搞不定的憨憨,没想到人家心里想的是借着这个机会一锅端。
想了想男爵那温和发福的模样,不禁感叹是自己格局小了。
“这是叛国,而且是不切实际的妄想,冬季市集将至,卡塔列群岛乱成一团,舰队必须得履行护送羊毛船的任务,优先保证羊毛贸易的安全。”
“男爵说按照那位郡守的胆子,只要一艘枭鹰家族的战船开进树杈河,他就会被吓得乖乖让路讨贼,而且再也不敢违逆巴伦伯爵。”
“如果让老头子知道了他说的话,伊丽莎白你觉得老头子会干嘛?”
伊丽莎白端起茶杯耸了耸肩。
“父亲大人大概会一言不发地把他晾在一边,然后派个医生让他治治脑子。”
“所以伊丽莎白你去找夫人谈谈吧,回头给老头子写封信,桑松家族领也有分销地,我和那位小姐的婚姻总归得换点什么吧,还有问问邓肯家族那边。”
“弟弟你也想到了?”
金发女郎有些意外,特里怔怔道。
“郡守不可能顶得住旁边两大边境伯爵的施压,终归只是些讨利的小手段。”
“是这么一回事。”
伊丽莎白有些赞许地点了点头,特里站起了身,拍了拍伊丽莎白旁边酣眠的银发少女。
“你干嘛!”
爱菲尔睡眼惺忪,发起了气。
“你不是饿了吗?带你去吃好吃的。”
“唔~我要吃冰淇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