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喜滋滋于我灵便的身手，却看到小康子小祥子春香秋月和毛不平在掩面偷笑，我不解道：“你们在笑什么？”

　　小康子小祥子春香秋月立刻止住了笑，春香秋月对我行了个礼道：“奴婢带贵人去更衣吧！”

　　“嗯。”我点头。

　　我对毛不平道：“把这些石榴给大家分一分，多的就先收起来。”

　　他拖着尾音嗯了一声道：“知道了，你看你现在这个样子，破破烂烂的，快去换衣裳吧！”

　　我满不在乎地“切”了一声，跟春香和秋月去换衣服了。

　　“你们刚才说这石榴树是皇上和王爷种的，那怎么不见他们来摘？我刚才看有几个都被鸟啄坏了。”

　　春香顾左右而言他，道：“这石榴树我们每日都悉心照顾，今年是结果子最多的。”

　　秋月连忙帮着转移话题，笑着说：“这衣裳贵人穿着真是好看，至少年轻十岁呢！”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穿着新衣裳，欢喜得前看后看转了好几个圈，不愧是宫里的绣娘，做工就是比宫外的好。

　　秋月道：“我再帮贵人梳个发髻吧，再换上妆，一定更好看。”

　　“明天吧，待会儿就要睡觉了，还要卸掉，别白白浪费了你们的手艺。”

　　“是。”

　　“走吧，我们去尝尝刚刚摘的石榴。”

　　我突然脚下一软，差点摔倒，身上的力气像被人抽走了一样，步伐慢了许多，腰也挺不直了。该死！一定是刚才上树消耗了我太多力气，这七霞草的威力也不怎么样嘛，坚持的时辰也太短了些。

　　春香和秋月扶着我到院子里坐下，毛不平见我这个样子立刻明白，将已经剥好的石榴放在我面前。我端起盘子往嘴里倒，直到塞不下了再咀嚼，汁水充盈，满口甜香。连石榴籽都是软的，我连着汁液一起吞进了肚里。

　　“你们也尝尝，可甜了。”我对小康子小祥子春香秋月说道。

　　他们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表情一脸惶恐。

　　毛不平道：“这是皇上和王爷种的石榴树，他们应该是不敢吃。”

　　“种了不就是给人吃的吗？自己不吃，宁愿长在树上被鸟啄，别人也不能吃吗？”

　　“贵人慎言。”小康子沉声道。

　　我抓起一把喂给毛不平，他大口吃了，然后满足地点头。

　　“这石榴吃着可还合你们的胃口？”

　　是步知稻的声音。

　　小康子小祥子春香秋月马上跪下行礼，我反应有些迟钝，腿脚也不太好使，步知稻都走到我面前了，我礼还没行完。

　　步知稻扶着我的胳膊，小声说：“姑娘不必多礼，真要算起来，应该是我给姑娘行礼。”

　　然后，他又对着院子里的太监宫女们大声说：“你们都下去吧！”

　　“是。”小康子小祥子春香秋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都是诧异，退了出去。

　　我笑盈盈道：“皇上，我们吃了你的石榴，你不生气吧？”

　　“姑娘刚才不也说了，果子种出来就是给人吃的，至于最后给谁吃了，又有什么要紧？”

　　他说完这话，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中多了一丝空无苍凉。

　　我向毛不平递了个眼神，想让他打破砂锅问到底，他眯着眼睛摇头拒绝了我，还让我也别问。可我就是一个有问题当场解决的人，他不问我问。

　　“皇上……”

　　还没等我把话说完，步知稻就开口问道：“你们用过膳了吗？”

　　“还没。”毛不平回。

　　“正好，我带了些菜，我们一起吃吧！来人！”

　　步知稻话音刚落，十几个太监宫女提着食盒依次进来，将桌上的石榴收走，铺上黄色丝绸，上面还绣着龙纹图样，然后摆上菜肴、碗筷。

　　菜还冒着热气，应该是刚做好的。

　　之前到宫门口接我和毛不平的那个太监将每一道菜都试了一口，然后退下了。

　　步知稻笑着说：“快尝尝，这些都是我平日喜欢的吃食，也不知道你们喜不喜欢？”

　　我早就盯上了那盘烤乳鸽，但是它放在离我最远的地方，我将它端了过来，把我面前不喜欢吃的青菜换了过去，直接抱着整只鸽子啃，外脆里嫩，齿颊生香，吃得满手满嘴都是油。

　　毛不平见怪不怪地笑道：“皇上，您别见怪，她见到好吃的就这副模样。”

　　步知稻温文尔雅地一笑，道：“我喜欢跟你们一起吃饭，只有跟你们在一起的时候，我才觉得自己是个普通人。”

　　我舔了舔嘴边的油，问：“皇上，你是有什么心事吗？我看你今天不太开心，还有这院子里的石榴树，听说是你和王爷一起种的，王爷，是你的兄弟吗？还有院子里的棋盘，为什么只下到了一半？”

　　步知稻放下筷子，抬眼看了看院子里的石榴树，眉梢眼角有了难言的寂寥。

　　毛不平小心挪动慢慢靠近我，低声在我耳边说：“这是人家的私事，你能不能别那么好奇啊！”

　　我朝他吐舌头，不管他，继续大快朵颐。

　　“来人！拿酒过来！”步知稻突然大喝一声，把我和毛不平吓了一跳。

　　他贴身服侍的太监拿着一个酒壶过来，给他倒了一杯，小心翼翼开口说：“皇上，喝酒伤身，太皇太后交待过，您不能多饮。”

　　步知稻变了脸色，一把将酒壶夺了过来，大骂道：“滚！”

　　我头一次见他发这么大的火，这可是皇上，他要是不高兴，别人可说人头落地就人头落地。院子里死一般的寂静，静得空气都胶凝在一起，我有点儿知道怕了，把嘴里剩下的半个鸡腿拿了出来放回去，抿了抿嘴唇上的肉渣，一句话也不敢说，毛不平也停下了筷子。

　　太监立刻跪下颤抖着声音说：“皇上赎罪，奴才也是为了皇上着想，求皇上饶了奴才这条小命吧！”

　　步知稻胸膛的起伏慢慢变缓，面色也逐渐恢复了平静，淡淡地说：“下去吧，太皇太后那边若是问起就说是我要喝的。”

　　太监犹豫着还想要劝阻，又怕真的性命不保，只好说：“是。”

　　步知稻自斟自饮了好几杯，见我和毛不平都不动筷，问道：“不好吃吗？你们怎么不吃了？”

　　我垂眸看着一桌子的珍馐美食，刚才被那么一吓，饱了。

　　毛不平给自己倒了杯酒，说：“皇上，我陪你喝。”

　　他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步知稻的脸上也有了笑，他们两个互相倒酒、碰杯、干杯，再哈哈大笑，我头支在桌子上，斜瞅着他俩，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俩人是好兄弟呢！

　　步知稻发火后，再也没人敢来劝阻他喝酒了，桌上的酒壶空了一个又一个，七倒八歪地躺着，他醉了，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非要拉着毛不平去院子中央看月亮，可今天乌云满天，压根没有月亮。

　　步知稻对着满天的阴云感慨道：“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我接道：“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步知稻举着手中的酒杯冲我笑道：“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