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你管这叫射箭？”
教谕庄起敬远远的望见张顺笨拙的开弓姿势，不由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知县李春鲸，典史金世贞和生员李元绪闻言望去，也不由纷纷脸色一黑。
原来明自太祖朱元璋开国以来，锐意进取，尚武崇文，不仅规定“凡爵非社稷军功不得封，封号非特旨不得予”，而且还要求生员“习弓弩，教使器棒，举演重石”。
如果武艺练得好，在会试中榜以后，还能获得优先授官的权力。
在座的这几位虽然也不算擅长此事，但是个个也开得弓，射得箭，算得上懂行之人。
这射箭自然也有射箭之法，从姿势到手法，再到撒放，都有其章法。
众人一看张顺这开弓的姿势，不对路子，显然就是个外行。
不待知县李春鲸发话，典史金世贞早按捺不住，连忙问道：“李先生，这是怎么回事？”
“这……”李元绪心里一颤，连忙回答道。
“那……那张顺自称家贫，不曾延请过名师……”
李元绪话音未落，早听见箭矢破空声响起，不由心里一个咯噔：完了，这下要丢人现眼了！
“第一箭，中靶！”弓兵的报靶声遥遥的传了过来。
“看吧，我就说他不行。这样的人怎么能……”庄起敬大声攻讦道。
“中了！”李春鲸不动声色的提醒道。
“什……什么？”
“我说他中了！”
不是，你一个知县竟然众目睽睽之下，公然指鹿为马，这还有天理吗？还有天理吗！
庄起敬只觉得气血上涌，气的差点就要蹦起来和李春鲸拼命。
“庄夫子，你失态了！”管河主薄陈光柱实在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再次提醒道。
“你……我……”庄起敬闻言一愣，不由看了看众人的神色，这才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劲。
“第二箭，中靶！”
“第三箭，脱靶！”
“第四箭，中靶！”
……
“第九箭，中靶！”
庄起敬刚开始还怀疑自己听错了，但是随着报箭手报靶声一声声传来。
就像一声声响亮的耳光一样，打在了他的脸上，只打得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红一块，上下没一块好地方。
而典史金世贞早没了刚才焦躁的神色，反而咧着个大嘴，火上浇油道：“你们瞧张顺这个姿势，浑身上下就没有对的地方，咱们把他推荐上去，真的没有问题吗？”
“这有什么问题？武举考校的是兵法、武艺，又不是诗词、舞蹈。只要射得箭，杀得贼，姿势对不对，手法好不好，又有什么关系呢？”
知县李春鲸也忍不住凑个趣儿，只把庄起敬羞的无地自容。
“回禀大人，张……张壮士步箭八十步，九箭八中。”
就在这时，报箭手赶了过来，向李春鲸汇报。
明代一步1.6米，八十步将近130米。
依制，步射发九矢，中一矢以上者为合式。
张顺九箭八中，差不多企及传说中的百步穿杨了，大家还都是头一次见到。
“好，很好！”李春鲸满意的看着张顺，开口鼓励道。
“我徐州自古有‘霸王之余，以武为俗’之称，徐州箭手又闻名天下，惜乎不曾有人以此名显于世。”
“长道理当效法先贤，扬我威名，精忠报国才是。”
“学生如何敢不遵大人号令？”张顺闻言，深知这事情成了，连忙拜道。
只是这拜下去的同时，他心中难免犯嘀咕。
效法先贤，不知您是要我效法哪位先贤？
咱这沛有汉高祖刘邦；彭城有霸王项羽，宋武帝刘裕，南唐太祖李昇；砀有朱温。
唯有傅友德、薛显两位忠臣，名列明初开国二十八侯，最终还是落了个“狡兔死，走狗烹”的下场。
你这话听起来好听，可是他经不起琢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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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张壮士，在下朱家楼朱五四，奉金巡捕之命，前来和你较量些武艺！”
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领着两个仆人翻身下马向张顺拱了拱手。
“不敢，不敢。我这是野路子出身，还需要多向你学习才对！”
咳咳......你牛皮，你了不起。
你家敢给你起这个名字，是不是欠剥皮了？
不行，我得站远点，别溅我身上血了。
张顺一边吐槽，一边还了礼，引着三人进院子里。
原来自那日校场演武以后，虽然张顺很轻易就获得了知县李春鲸的推荐，但是他不懂武艺的问题自然也被提上了日程。
经过“大人物”商量以后，最终决定由典史金世贞挑选一个“武艺精湛”之人传授张顺一些基本技巧，以免“为人所笑”。
恰好这金世贞是砀山县的巡捕官——所谓巡捕官，就是负责维持县里治安和秩序的官职，大概类似于秦汉时期的县尉一职。
但是，明代县级官员序列中并无这一官职，所以一般由知县的佐贰官县丞、主薄或者典史兼任。
后来随着典史职权的变迁，县巡捕官的职权逐渐向典史靠拢。
砀山县也是如此，这金世贞正是县里的巡捕官，督管巡检司的弓手和县里的乡兵。
乡兵，又称民壮、团练、义兵、义勇、大汉、壮夫，一般由地方从民籍中选练丁壮而成，其头目称团长、团正或者练总。
这朱五四乃是当地豪强，精于骑射，正率领着名曰“箭手”的砀山乡兵。
“行了，都不是外人，咱俩也别客气了。”
朱五四眼见张顺住处简陋，不由摆了摆手，向左右示意了一下道。
“我这备了弓箭、马匹，一会儿找个空地，你只管试。”
“若是有什么差异之处，咱们再作计较。”
朱五四话说的虽然挺客气，但是骨子里仍然难掩那股子傲气。
没办法，谁让人家含着金汤匙出生呢？
张顺对此倒没有额外的情绪，反倒笑嘻嘻的接过其中一个仆人递过来的弓箭，挂到身上，然后接过缰绳，一踩马镫翻身骑了上去。
“灰灰灰~”
谁曾想张顺屁股刚一沾马鞍，那马就一声长嘶，然后就尥起蹶子。
踢没踢到人，张顺不知道，反正他自个像是坐船似的，搁上面晃的前俯后仰的。
连今天早上吃的十八碗粥，都快被这个畜生晃出来了。
不过，好在他的骑术足足有5点。
虽然不算高，但是在游戏中可以骑乘最好的战马——活泼的良马。
朱五四这马也不错，但是再好也不会超过活泼的良马吧？
果然，在经历了最初的慌乱之后，张顺发现无论这马如何蹦跶，自己的屁股都死死的黏在马背上。
于是，他放心的放下了缰绳，取下了弓箭，开始了向路边的树木射击起来。
“准，真准！”
朱五四的仆人一看张顺惊了马，正要拼命扑上前去，把摇摆的像狂风中的一片树叶一般的张顺救下来，这才发现对方已经箭无虚发，一箭一箭的钉在了附近的树上。
而朱五四早吓得脸色发白，一脸不敢置信的喃喃自语道：“这......你管这叫不会射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