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乾清宫。
“陛下,陛下,你是没有看到啊。那‘张千斤’简直是天神下凡,马上九箭九中,步下九箭八中;舞一百二十斤大刀,举重若轻;掇五百斤大石,宛若无物。”
“特别是那箭,每支报箭官都拿木工尺仔细量过了,就这样还得了九箭七中的好成绩!”
王承恩眉飞色舞的向朱由检汇报道。
“什么?天下竟有如此奇才?”朱由检闻言也不由精神一振。
自他登基以来,不是文人欺上瞒下,就是武将懦弱无能,而国家又面临着内忧外患,这让他不由忧心忡忡。
乍一听到这好消息,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啊,若非奴才亲眼所见,奴才也不敢相信呐!”王承恩不由笑道。
“若不是怕坏了规矩,误了皇爷爷的大事,奴才恨不得亲自去见他一见,看看他究竟是何等样人。”
“好,好,大伴,朕知道了。你要好好替朕看好了比试,千万别被那些小人骗了!”
朱由检听了王承恩这话,不由信了三分,心情也好上了些许。
不过,他被人欺骗太多了,对此也只是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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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在短短三天内,策论也考完了。
“陛下,兵部业已呈上武士子墨卷三十卷,请陛下过目,亲定名次。”秉笔太监亲呈上试卷道。
“哦,那好。对了,传旨皇后那里,今晚朕就不去了,朕要连夜阅卷!”
“是!”秉笔太监连忙放下了试卷,缓缓退去了。
朱由检连忙拿起第一份试卷,打开一看,只见名头上正写着:张顺,字长道,徐州砀山民生。
字算不上好,胜在雄劲有力,如同斧凿刀刻一般,力透纸背。
这朱由检本就写的一手好字,一看张顺这字,不由眼睛一亮。
字,对他来说没有什么稀奇之处,反倒加深了他对武人的刻板印象。
但是,这股劲儿就不简单了。
正所谓:书法如剑法,力道全在手腕。
昔书圣张旭观公孙大娘舞剑,而书法大进,盖此理也。
张顺这字别无可取之处,全赖粗壮有力的手腕,以力破巧,硬生生凭借一股蛮力把寻常字体写出了魏碑之感。
朱由检连忙向下看去,只见张顺开篇便写到。
“鱼生于渊,自然善游;鸟生于树,自然善飞。何也?用尽废退,自然之理也。”
“故太祖以马上取天下,驱逐鞑虏,追亡逐北,兵锋直抵大漠以北,群丑授首,武功之盛,五百年未之有也。”
“及天下太平,四方无事,军备废弛,诚不足怪也。”
“然物极必反,盛极必衰。圣人能够见微以知萌,见端以知末,防祸于未萌,图患于将来。”
“此诚谓天下虽安,忘战必危也!”
“咦?”朱由检看到这里,不由为张顺的新奇想法所动。
这一次策论的题目是“忘战必危”,以此来检查考试对当前形势的见解。
结果,张顺上来就说天下太平,“忘战”是正常的,只有“圣人”才能感知到危险。
这既小小的拍了一下出题人的马屁,又引出来文章的主旨,倒是有些新意。
朱由检又继续看下去,只见张顺开始写到当前的形式,北有鞑虏,西有流寇,南有奢安,东有海寇,“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
然后,又说“故国虽大,好战必亡”。若是朝廷四面出击,必将民穷财尽。理当有轻有重,有缓有急。
其中“鞑虏”强盛,不可骤灭,须谨守边关,禁其贸易,耗其财货人力,待其不败自败。
流寇危害最大,破坏生产。当剿抚兼用,不可偏废。或招募为兵,以御鞑虏;或收为民,分发田地耕牛耕种。有死硬不思悔改者,除恶务尽。
然招抚之时,务必分散各处,以免早降暮叛,降叛不定,徒耗钱粮。
奢安为强弩之末,务必一举铲除。
海寇只是为了垄断贸易,益招降为主,扶持以抗西夷。
不过,其海上利润巨大,宜想方设法,征其赋税。不过此事宜缓缓图之,不可再生祸端。
最后,张顺又总结到“忘战必危,非忘战也,实不能战也。”
百姓无恒产,国家无税基,军队无饷银,军械腐朽,战马短缺,自然危机四伏,虽士卒用命,将士忠勇,亦不足道哉!
“好,写的好!”朱由检看到这里,不由一拍大腿,连声赞叹道。
“若非武举殿试,此宰相之才欤!”
“此人当名列第一,赐武状元及第!”
原来张顺这厮来于后世,无论眼光见识,都远超这个时代的常人。
他深知这一次的武举,无论是考官,还是阅卷人都是文官出身。
这些人本不知兵,自然不喜欢有人在试卷上谈一些细枝末节。
若是你和他们探讨一些治国的大道理,他们就会视之为天下大才。
好在张顺虽然不知道大多数历史细节,但是大致的历史走向还是清楚的。
历史告诉他,后来满清虽然在一次次入关中,虽然耗尽了明朝血,但是始终不能在关内建立稳固的基地。
出自陕西的农民军叛降不定,几乎祸及了北方和四川的大部分地区,严重影响了当地的经济生产。
至于海上的郑芝龙,最后还是被朝廷招降了。
所以,他只要按照这个写下去,绝对不会就出问题。
好巧不巧,这个朱由检也读了很多书,文化水平很高,本质上也是个文人墨客。
果然,一见张顺的文章,顿时惊为天人。
想到此处,他连忙喊来秉笔太监,开口问道:“原来的一甲是谁?现张顺排名第几?”
“启奏陛下,兵部上呈的一甲,第一名张顺,第二名张景星,第三名汪启俊。”秉笔太监连忙回答道。
“哦,这样啊!”朱由检闻言一愣,不由犹豫了起来。
既然兵部已经把他列为一甲,似乎这里面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要不,我把王来聘提为第一,让张顺屈居第三?
想到这里,朱由检又连忙拿起来王来聘的墨卷看了起来。
只是他刚看了一半,忍不住又扔了回去。
这王来聘的试卷不可谓不好,但是一和张顺的比起来,简直是天壤之别。
怎么说呢?
如果张顺的是高屋建瓴,那么王来聘的只能算螺蛳壳里做道场。
至于,其他人,别说螺丝壳里做道场了,简直是米上刻字,麦上雕花,精亦精矣,奈何不得其要。
就在朱由检犹豫不决之间,突然灵光一闪,不由笑了起来。
“好你个奸贼,实在是奸诈至极,险些上了你的当了。”
“怕是你故意如此,自以为算准了朕的心思,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