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不错。”周槿退开两步，细细打量了他，点头赞道，“今天的你与水红色格外相配。”

　　周瑜敛眉，神色未变。

　　“还有些不完美。”周槿又走上来，伸手拍了拍他的背脊，“抬头挺胸，大姑娘别老含着胸。”

　　周瑜愣了一下。他本来就站的很直……

　　但他还是乖乖照办了。

　　“啧，怎么还是这么平……”大魔王周槿伸出手往他胸前探去，摸索了一阵子再沉默了下，终于下了定论，“硌手。”

　　她变了，再也不是他第一眼见到时所认为的那个古典美人。

　　“……”周槿不死心，掰着旁边胳肢窝附近的赘肉往他胸前推，其力道之大让周瑜不由得皱眉。

　　然而并没有什么效果。短期的外力作用并没有让地表形变，平原仍然是平原，谷地仍然是谷地，并没有所谓断层地垒的产生。

　　于是周槿放弃了在他胸前的斗争，转而把战斗目标放在他的头发上头。徒留某位不喜他人触碰的瑜在风中一阵接一阵地恶寒。

　　“坐吧。”她引着周瑜在矮桌旁坐下，将他头上裹着发的毛巾解开，接着用它吸着他发上的水，最后再用吹风机将头发彻底吹干。

　　待头发差不多干了后，她拿了梳子为他通发，又以吹风机为辅，将头发拉直。

　　周瑜其实不是很舒服。长时间保持着一个姿势不动，脖颈处很快就开始麻木酸痛了，更何况耳边还环绕着挥之不去的吹风机轰鸣声，嗡嗡响，直叫他耳膜生疼。

　　声已歇。

　　周槿那双冰凉凉的手伸进他的发里，细细拨弄着，引了古色古香的桃木梳穿梭于发间，不一会儿便绾起了个松垮垮的髻。她拿了支羽状瑰石绕丝银步摇，斜斜插入他发间。他一有动作，上头缀着的流苏就会随之摆动，并发出极赋规律的轻响。

　　弄完这些，她又拿了些瓶瓶罐罐在他脸上涂抹着，那些东西上头浓郁的香味刺激的他有些想打喷嚏。

　　“不错。”她细细打量着他，细细打量着自己的作品。她拿了把折扇给他，让他遮住脸——这是她们拍摄的习惯，也算是在保护隐私权。

　　精致的檀木扇被缓缓打开，暗香阵阵浮动，动人心。扇骨上满是镂刻，皆是花朵纹样，做得极为精巧。精致美丽的物品对于人们总是有些一种无法抗拒的诱惑，此时此刻周瑜也不免落了俗套。他想看得更清楚，便将它往壁灯那壁举得高了些，却不曾想着，竟是意外地与周槿的眼神相交。

　　暖橘色的灯光打下，温暖柔和。透过那些个繁杂镂刻，他看到她的眸中盛满了温柔，恍若秋水满溢。

　　这份深及眼底的温柔让他在这一瞬间有些恍然。

　　曾经有人用这样的眼神看过他么？他这般想着，脑子里忽然略过的，却是一张模糊的脸，那影像转瞬即逝。

　　熟悉而陌生。他知道那个人是谁，却又记不得。脑海里闪过的思绪让他的心微微沉浮。

　　这种感觉恍若指尖细沙倾泄，莫名令他不安。

　　“……”他甚至有些想开口唤那人，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他连那人的名字也记不得。他只知道，那是一个他很熟悉、很熟悉的人。

　　“喜欢么？”周槿开口唤他，那嗓音有些喑哑。

　　他很快拉回了思绪，低头笑笑，“嗯，扇子很好看。”

　　周槿又笑了，那笑容有些意味不明，“你喜欢就好。”

　　周槿拿了面镜子给他，让他好好瞧瞧镜子中的自己。

　　镜子中的女孩穿着一身水红色镶白边的襦裙，胸下以绛色绸带束缚，曳下裙摆层层。肩上搭着一件轻纱大袖衫，上绣云状暗纹，轻盈缥缈，在暖橘色灯光的辉映下若隐若现。

　　他的半数长发被绾成发髻盘在头顶，以那根羽状瑰石绕丝银步摇固定，另半数则是自由垂落，乖巧地贴合在背脊上。

　　真真是个妙人。唯一美中不足的也许便是祝琢瑾这具身体的颜值不足，无法最大限度的展现出这件衣裳的美丽。不过有他这身气度撑着，倒也是足够了。

　　他的女装初体验……似乎也不坏。若是用他原本的身体来呈现，想必会更好吧？

　　等等，他在想什么？！

　　女装？！

　　周瑜很快把自己纷乱的思绪收回。

　　额间有些许冰冷，他瞥过眼去，便见周槿拿了支小型毛笔在他额头上涂抹。见周瑜抬眸，她便解释着：“别动，我在给你画花钿。”

　　周瑜也便没有动作。

　　额头上的触感微痒，让他不禁蹙眉微微。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上完妆，周槿便带着他进了另一间房，也便是周槿的工作间了。这房间并不大，比起周槿的卧房还要小上那么些。这房间主要是用来摄影的，里头摆了支架与荧幕等物品。

　　周槿摆好相机，让他站到相机对面的白幕前头。

　　“这个姿势不错……”

　　“嗯，手再过去一点……”

　　“抬头，敛眉，看我……”

　　听着周槿的指令，周瑜一一照办。周槿似乎还是有些不大满意，走过来替他摆弄着。檀木扇子掩住了他的下半张面容，只露出一双眼睛。额间一抹朱砂殷红，绘成莲花瓣状，精巧细致。

　　周槿看着他，伸出了手，轻轻拨弄了他鬓角的碎发。他一向不喜欢他人触碰，今日却是不断地被破例，那感觉可真是……一言难尽。不过只是触碰头发的程度，尚在接受范围内。

　　“真是双漂亮的眼睛。”低低的呢喃，细若蚊音。

　　……

　　待到拍摄结束卸完妆换回衣服，已经过了七点半，临近八点。

　　周瑜拿着书包进了周君瑶的房间，与她一道写作业。写家庭作业是个痛苦的过程，至少对于今天的周瑜是这样的。

　　毕竟他今天才接触相关知识，对于之前的基础知识全然没有了解，能磕磕绊绊地勉强听懂课程已是实属不易，对于“授之以渔，考之以鲲鳗鰕鲇魟鲐鲂……”的题型，他是真的无从下手。

　　周瑜盯着题，题亦是盯着周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