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琢瑾打量着杨玉环的面目。

　　她真的是那种特别令人惊艳的女子，任何人在看到她的第一眼，都会沦陷在她的美貌里。

　　这样的美女……居然是人造人啊。

　　祝琢瑾在心中叹息一声，开始回想起杨玉环的背景故事。

　　名动天下的乐师，她的琴声能让所有人都流下幸福的眼泪。可作为给予者的她，本身却对幸福的定义一无所知。

　　“铮——”

　　杨玉环伸手在空中轻轻拨弄。光波流转之间，一把琵琶凌空浮现。

　　“在此演奏一曲吧。”她说话的声音很轻，柔和得像是一片羽毛，轻轻刮过平静的水面，落出一道道接连的涟漪来。

　　祝琢瑾闭上眼，感受着旷野上迎面吹拂的风，它和渐起的琵琶音律一起，轻轻缓缓地飘进她的耳朵里。

　　弦风……在她的脑海中勾勒出了怎样的风景呢？

　　初春的草地，迎面吹来的风，泥土和青草杂糅的味道，手中晃动的风筝。

　　记忆里的她轻轻地把风筝线放出些许，燕子就在她的手边上下舞动。

　　温柔的女老师拍着她的手背，于是她把风筝收回手中。

　　“大家手牵着手，我们一起去放风筝了。”

　　哦……是这段回忆啊。

　　祝琢瑾心里已经有了些许猜测。念小学的时候，学校会定期举办一些校外活动，让同学们走出校园、亲近自然。

　　真的是很多愉快的回忆。

　　说起来，自己和小学时代的同学已经很久没联系了。唔……不可再现的过去，就是幸福的回忆吗？

　　祝琢瑾这样想着，看向了脚下渐渐出现的村庄石板路。抬起头，阳光正好，几个年迈的庄稼汉对着他们笑。

　　啊……小学旁边的几个村子，近几年都好像拆迁了来着。这些村子里的原住民也是各奔东西，再难聚首。

　　“两排同学相互拉手哦，和家长一起来的握紧家长的手，不要走散啦！”这还是老师的声音。

　　祝琢瑾能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一只小小的手握住。

　　啊？桥豆麻袋，和她握手的是她当时的同桌吧？隐约记得这哥们考初中高中都是一路飞天，现在高三备考的目标都是全国前几的大学……他面容长开了之后还是个个高腿长的大帅哥来着！

　　她何德何能和这种人成为同桌，还被双方家长和老师磕cp啊喂！泪目了属于是。

　　“姐姐……你走慢一点啦，我跟不上你了。”小孩子娇娇软软的声音，实在是辨不出性别。

　　祝琢瑾回身，低头看向那个拉着自己手的孩子。

　　咦，是个女孩啊。

　　祝琢瑾这才意识到，自己正站在男生队伍的末尾。她仍然是自己十七岁的模样，手里牵着一个七岁上下的女孩。

　　女孩纤弱，瘦小，套着的校服宽大得明显不合身。她一头枯黄稀少的发扎在脑后，被一刀切断，留下整齐的断面。

　　祝琢瑾看向女孩的面容，无法在记忆里的同学里找到一张相似的面容，或是一个熟悉的名字。

　　一直到那个温柔的女老师走到队伍的最末尾，微笑着喊住了她：

　　“戚容？今天和你姐姐一起来的呀！”

　　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祝琢瑾都怔愣了下。

　　戚容……对于祝琢瑾而言，这真的是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祝琢瑾低下头，再次打量了一眼这个和她十指相握的女孩的面目。

　　微弱的记忆一点点地拼凑，祝琢瑾的目光里全数是惋惜。

　　“戚容姐姐，戚容渴了，你快给她拿水杯呀！”女老师依然笑眯眯地瞧着她，“水杯里有水么？没有的话，你可以去后面找家长会拿矿泉水。”

　　她现在的身份是戚容的姐姐啊。祝琢瑾顺手摸了摸自己的背包，果然摸到了保温杯，她掏出来打开递到戚容手里，“喝吧，妹妹……谢谢老师，我们自己带了水。”

　　他们沿着村间的小路一直往前走，穿过三两个村庄。

　　“你喜欢这些花吗？”祝琢瑾观察着戚容的表情，她的目光总是停留在路边的野花上。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总是喜欢这些花朵。

　　“你喜欢的话，要不要姐姐去给你摘一些？”旁边已经有个妈妈俯身去采花，她采了很多，兴高采烈地走回去分享给了她的孩子，以及同行的家长。

　　被摘下来的花朵出现在了孩子们的帽檐，或是鬓间。花朵依旧鲜艳，在暖融的阳光中舒展，在温柔的春风中飘扬。

　　“不，被摘下来的话，它们很快就要死了。”祝琢瑾能感受到那只握着自己的小手抓得更紧了，女孩儿脆生生的嗓音带了哭腔似的，“姐姐……我希望，它们可以活得久一点，哪怕是一分钟，一秒钟也够了。”

　　哪怕是一分钟、一秒钟也够了。

　　“好好好，那就不摘，听我们容容的。”祝琢瑾顺势把女孩揽到怀里。

　　祝琢瑾刻意地让女孩的视线背对那团花，不让她看到那些花朵被其他人摘下的场景。

　　戚容是一个苦命的孩子。她的生命，就像那些盛放在野地里的花，鲜艳，却短暂，并且有随时被过路人拔走的风险。

　　进入小学的第二年，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班级里失去了许多道熟悉的身影，其中一道最可惜的便属于戚容——还不到八岁，她的生命便走到了终点。

　　祝琢瑾的目光都暗沉了下来。对于十来年前的往事，她记得实在不清楚。

　　“姐姐，你在这里放出风筝线，我拉着风筝往后走，等线都放出去，风筝就能飞起来啦！”

　　祝琢瑾笑了笑，“好啊，你跑的时候要记得看后面，可别顾前不顾后地摔着了。”

　　风筝上了天，瘦小的女孩子“呼哧呼哧”地跑回到祝琢瑾身旁。

　　“跑慢点……”

　　祝琢瑾准备将线递过去，却看到女孩子眸光闪了闪，又摇头，“姐姐，你先放！”

　　祝琢瑾掂了掂风筝线，终于没有拒绝，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朗声道：“好，等姐姐学会了怎么放风筝，再教我们容容放！容容的风筝呢，要放得最高、最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