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君瑶的动作的确快，不一会儿就拿了鞋过来给白莓莓穿上。白莓莓双脚纤细小巧，穿上这个鞋，居然意外地合适。

　　“难得见到这么小的脚了。”周槿如此夸赞，瞧着白莓莓套鞋的动作，“不过，很可爱哦。”

　　“是难得见到。”压下心中不适，白莓莓起身旋了个圈，裙摆飞扬，“穿上，看起来怎么样？”

　　周瑜抬眸，“确实挺不错的，槿姐的设计果然一流。”

　　这时他才发现，白莓莓这件裙装的后身竟是裸背设计。V型大开，直从肩胛处开到后腰，以大蝴蝶结束缚为终结。清瘦的背脊，以浮夸华丽的丝带配褶皱设计为衬托。

　　不过这件衣服的码相对白莓莓还是有些大，其他地方瞧着还好，后背却是有些空悬了，从上首俯视下去，雪白的一片。

　　“真是惊艳。”周槿走远了些，细细打量着白莓莓，“还未化妆便给人一种直观的冲击感……莓莓，你可愿意让我为你上妆，再拍下几组模特图？”

　　白莓莓攥了攥裙角，他看了一眼身侧的周瑜，神色似是未变，“这……不太好吧。”

　　他的耳朵仍是泛着红，未曾消退。

　　“是家里催着要回去么？”周槿看了眼窗外，日色西沉，暮落微微，“也是，这时候也该是饭点了。”

　　“不是因为这个！”白莓莓语气平静如初，“我的父母都在国外，我和我哥哥一块儿住，他现在在楼下等我。要是太长时间，他该等急了。”

　　自家哥哥没耐心，等久了就该怼人了。偏生自己没生得一张巧嘴，怼不过那毒舌“萝莉”。

　　“这般么……”周槿轻叹，温声吐出的话语中似乎透露着惋惜，“那你快些下去罢……让哥哥等急了总是不好的。”

　　白莓莓点头应是，转身便要走进帘内换回衣服。裙子上的丝绸链扣解了一半，华丽的裙装下滑，前胸凉意忽闪间，却是听着屋内话语声浅浅：

　　“本来我还想着把这套小裙子送给他的……我看得出他是真心实意地喜欢这件衣裳，这份纯粹的喜欢是那么美好、那么纯洁。可我也看得出这孩子面皮薄，怕是不会轻易接受我的馈赠。所以我才说要让他拍照片呀，我的傻女儿。”

　　“想来可惜了，你也穿不上这码的衣服了……傻丫头，我做的是汉服，把这洋装放到网络上去卖，且说只卖这一件——那算什么？”

　　“以前我倒是有想过推出洋装系列，却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model，今儿可算是碰见一个，既然人家不愿意，那我们也不能强求不是？未免太不近人情。”

　　白莓莓解链扣的手一抖，迟疑了。他的双手不自觉地攥紧，手下传来的触感温暖而滑腻——是裙摆上镶嵌的丝绸花边。

　　很精致，很华丽。

　　他很喜欢。

　　他知道自己很喜欢这件衣服，却更知道自己不应该轻易接受别人的馈赠，尤其是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女人。

　　毕竟，无功不受禄。

　　可他未曾想到的是，对方竟然这么善良，这么善解人意，默默地照顾着他的面子与尊严。而他却拂了对方的心意——自己真是太坏了！

　　他脑海中忽地闪过对方的笑脸，那么的温柔，那么的温婉，那么的慷慨——她笑起来，眸间泱若春水，满溢柔情。

　　她的眸是镜子，映衬出自己的丑恶与自私。

　　于是他重新将链扣拉上，缓缓走出帘外，“周女士，我仔细考虑了一下。”

　　他的耳垂还是红着的，这抹红色逐渐蔓延至面颊，他又看了一眼周瑜，“我可以答应为您拍摄照片。但是，我希望您可以对我的面目进行处理——我不希望被熟人看见。”

　　他这张脸的辨识度实在太高，“锦华”这个牌子也实在太响亮，他不敢保证照片流传出去以后他的私生活会变成什么样子。

　　自家哥哥的嘲笑是肯定的，而更可怕的则会在于他人的评论、询问与非议。

　　“白北，你为什么喜欢穿女装？你到底喜欢和你一样的还是不一样的？”曾经很多人问过他这个问题。那是他心上无法愈合的伤。

　　他喜欢一切可爱的事物——喜欢就是喜欢啊。他只不过是喜欢可爱的服装，他有错么？

　　哀恸再至，心脏一下下地跳动，有些疼……那些个悲伤的过往如默片一般，一点一点地，依次在他面前闪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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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的。”出乎白莓莓的意料，周槿答应得极爽快，“你能和我签合约，做我洋装系列的model么？”

　　“答应她！答应她嘛！”周君瑶在一边起哄，“小哥哥你最好了是不是！哥哥，瑶瑶求求你了嘛！”

　　“……”他几乎是想也没想就要答应，他已经十八岁了，可以自己做出抉择。

　　可转念间他又想到他的父母，他的哥哥。

　　哥哥——那是在家里唯一能理解他的人。

　　“要与家里人商量么？”周槿偏过头来看向他，“也是，到饭点了，一直让你哥哥等在下面也是实在不近人情，请他上来一起用晚饭罢。”

　　白莓莓眉头微蹙，犹豫了一秒，仍是点头，“好。”

　　“那我也该走了，”周瑜起身理了理衣角，转向周槿，“我妈还在家等我一起吃饭。”

　　“啊呀，”周槿捂唇，讶道，“我倒是想忘了这茬……一直忽略了你，真是对不起了……你阿姆一定等急了，快去吧快去吧……”

　　周瑜摇摇头，“没关系，阿姨再见。”

　　周瑜便出了工作间，穿过走廊，走到玄观处摘下鞋套，推门。

　　“吱吖——”

　　却是未曾料到，直对着大门的楼梯口，正走上来了一个人，猝不及防的，周瑜撞进了那人的视线。

　　那是一双好看的眸，两端尖尖地略上扬，似是盛着笑意盈盈，透着一股狡黠的意味。

　　真是一双好看的狐狸眼。

　　在这一瞬间，他想到了两个人，一个是诸葛亮，一个是用着千年之狐皮肤的李白。

　　嗯？会是错觉吗？他这样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