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我鱼寄不瞑目
“……凤吹,哎呀,还是算了。”在老妈、奶奶和堂弟的三重注视下,祝琢瑾终于还是没敢再大喊出烤鱼咒语。
虽然那玩意喊了也没用,只有一个装饰性的心理安慰作用。
“熟了吗?好像熟了,好像又没熟,哦,如熟。”祝琢瑾拿着竹签不断戳着鱼肉,努力观察着情况,“擦,怎么感觉闻起来味道怪怪的,怎么个事儿?”
坐在她右手边的祝笙飞快抄起烧烤架上的鱼,翻过来一看,鱼背面已经焦成黑炭了。
鱼眼睛里闪烁着诡异的光,它死不瞑目。
“这也太那个了,你鱼辛辛苦苦长这么大,原以为能轰轰烈烈死去,没想到它没变成饭桌上的压轴菜,反倒是成为了某人练手的祭品。”
“不是,姐,我鱼怎么你了,它和你多大仇多大怨啊,你非要把它烤成黑炭不可。”
祝琢瑾人麻了。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到在三个拥有丰富烹饪经验的人旁边,完全根据指示来动作,还能搞得一团乱麻的。
可能就是因为大家给的意见不一样,甚至相反吧。
祝琢瑾脑海中浮现出当年祝笙他爸,也就是祝琢瑾她叔刚考出驾照带着家里人上路时的情景。
那会儿副驾驶上坐着她爸,后面坐着她堂叔,她和祝笙窝在堂叔旁边——
她叔一路稳稳当当地开着,终于到了目的地准备停车。新手司机停车困难,车上的两个老司机当即热情指导。
“往左打!”这是她爸。
“往右打!”这是她堂叔。
拧成了麻花——这是祝笙他爸。
“往右!”她爸。
“不行,得往左打!”她堂叔。
“啊?”祝笙他爸一顿惊慌失措,车冲向了马路牙子。
一通手忙脚乱之下,手动挡的车熄火了怎么都打不着,无奈地弹跳。车后座的祝笙吓得哇哇乱哭,那边祝琢瑾她爸和她叔还在争辩:
“我就说往左,你非要往右……”
“往右不行?怎么能往左,你一点实践经验都没有!”
这两人因此在车上大吵了一架。
现在的情景竟然和当时的有些重叠了,祝母和盛莲因为指点祝琢瑾烤鱼导致烤糊这事展开了激烈讨论。
“我就说不能直接烤,要垫纸,炭灰往上扑,多不干净啊!”
“怎么不能直接烤了,大家都这么在弄。倒是刚才你让她翻面的时候,那个鱼明明不应该翻的……”
“怎么不能?我的意思是……”
“哎呀,伯母,奶奶,你们别吵了……”祝笙哪见过这场面,他一边劝一边狂扯祝琢瑾衣角,“姐,你劝劝她们?”
祝琢瑾反过来扯他的衣角,把他摁回座位上,往他手里塞了一串烤开花肠,“坐下吃你的,别说话。”
“她们没有在吵架。”祝琢瑾睁着眼睛说瞎话,“平时她们聊天就这语气,你习惯就好。”
“真的假的?”祝笙投去狐疑的眼神,一转头,那边祝母和盛莲已经停止了争辩,现在虽然不能算是和和气气,至少相安无事了。
祝琢瑾又往祝笙手里塞了一串脆骨丸子,一面伸头打量着祝父的神情,一面撒谎不打草稿,“真的,比真金还真。”
祝父的脸色已经沉下来了,祝琢瑾估摸着今晚回家父母就得为这事吵一架。
现在没吵起来纯粹是因为有祝笙这个小辈在场,但凡他没在,祝父的指责恐怕早就怼到祝母脸上了。
以往如此,从来如此。
“没熟……”祝琢瑾辛辛苦苦烤的脆骨丸子还是被祝笙吐掉了,“姐,你干嘛!”
“哎呀,我拿错了,那串刚放下去,”祝琢瑾作愕然状,手忙脚乱之下换了另一串给他,“来来来,吃这个!”
“呸啊,这个也没熟!祝琢瑾!你——干——嘛!”
“这是个意外,你要相信我,哎呀!换这串,这串肯定熟了,信我啊!”
“yue!这串熟是熟了,你往里面放了什么调味粉,这么难吃……yue啊!yue!”
比起刚才因烤鱼而发的拌嘴,显然祝笙这位金孙的身体健康更能牵动家人的心绪。祝母和盛莲都凑过来照顾祝笙,不忘顺势吐槽祝琢瑾两句:
“你到底对你弟弟做了什么?”
“安心吃你的,不许下厨房了!”
“你这个样子,怎么嫁得出去,你未来婆婆指定天天骂你!”这话声音压的低,却还是能让周围人听到。
“为什么人非要结婚呢?”祝琢瑾听到“婆婆嫌弃”这个话题就感到大事不妙,赶紧把话锋转向了别的,“现在和以前不一样啦……”
祝琢瑾的话题转移地相当有效。她家有个亲戚阿姨死活不愿意结婚,如今年纪已经奔向四十,家里亲戚轮番上阵劝了又劝也不见成效,反倒是差点吵得断了亲缘——
盛莲和祝秋林这次忽然来祝琢瑾家小住,正是因为盛莲劝这位阿姨结婚未果,反倒是聊得上了火。聊完又和这位阿姨的母亲大吵一架,盛莲实在被气得不轻。
听到这个话题,盛莲当场应激了,“不行,你不能不结婚,不结婚你哪来的依靠?”
祝琢瑾同样清楚自己母亲的观念如何,祝母的回答果然如她所料:“女孩子怎么能不结婚呢?”
两人各抒己见,各自发表出“不结婚的悲惨下场”相关言论,你一言我一语的,因为立场趋同,氛围竟也诡异地缓和起来。
祝父终于凑了过来,“好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阿瑾才十七岁,这么着急做什么?”
“和她一样大的孩子已经订婚了!”
“我们那个年代,十八岁的姑娘已经结婚当娘了。想当年我们……”
“奶奶,你们结婚的那个年代,婚礼是什么样的?”咽下一串骨肉相连,祝琢瑾顺势扯开了话题,“那个时候是自由恋爱还是相亲交友啊?”
得了孙女这么一问,盛莲的话匣子霎时被勾开了,“想当年,我和你爷爷认识的时候……”
最终,这餐饭在盛莲对于过去的追忆中结束了。祝琢瑾充当气氛组,适时提问、鼓掌,把听众们的情绪都调动起来。
讲到当年的爱恨离愁时,祝笙听得直掉眼泪,祝琢瑾也跟着挤了两滴出来,弄得自己似乎是被煽到了的模样,却是借着低头擦眼泪的动作,顺势环视四周。家人们的神情都算得上是轻快,不见之前的怨怼沉郁。
她终于松出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