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筝手里端着一碗刚刚熬好的药,小心翼翼从厨房走向整个秦府最偏僻的小院,走到一半,一双绣金丝荷花镶珍珠的鞋子映入眼帘,挡住她的去路。
“筝儿。”妇人的嗓音带着别样的亲和力,却让秦筝忍不住缩了缩肩膀,才行礼后低声问安:“拜见母亲。”
“父亲寻你,随我去见父亲吧。”她的语气缓和,眼神里却是由不得秦筝拒绝的冷意。
秦筝想着小院里自己那已经缠绵病榻数年的亲娘,咬了咬牙鼓着劲说:“父亲寻我,我自然应该即刻前去,可是母亲能否先让我去送……”
妇人身后衣着华丽的婢女突然前迈一步,劈手夺过她的碗将碗中汤药尽洒在路边,秦筝剩下的话一时堵在嗓子眼也不必说了。
走在前头的妇人回头瞥了一眼,却只说了一句“走吧”。
洒药的婢女福身,目送妇人走远了,才回头对自己身后的两个婢女嘱咐:“把碗拿去厨房还了。”
“红姐姐,这番老爷叫她,是要把她嫁给仙人为妾的,您不怕她将来报复?”
“什么妾,只怕是个连妾也不如的东西罢了。”
婢女抬首,头顶时有五彩之光划破晴空又消失在天际,那是修仙之人的法光,光与光偶尔交织,像一张网,罩在凡人头顶,让人不得呼吸。
秦筝跟着妇人一路前行,到了平时她根本不被允许的前堂。堂中会客之所,一中年男人和一白发老人对坐,交谈之声立止,视线向秦筝投注过来。
“拜见父亲。”
中年男人挥手让妇人退了出去,才对秦筝开口道:“站过来些。”
秦筝依言站过去,心中惴惴不安,将最近两年的日子来回倒了几次,确信除了两年前娘病了,她来求过这个父亲,其他时候是再也没有见过面了。
片刻静谧之中,白发老人连连点头,笑着出声:“不错,确是通灵之体,顶好的炉鼎之料。”
“如此,秦府就仰仗鹤老了。”中年男人也笑起来,那笑是秦筝作为他的女儿活了十六年也不曾见过的表情,可此刻秦筝笑不出来,满眼震惊,心中唯有惊骇。
她刹那了然自己的处境,不自觉后退了一步,继而转身向屋外跑去,可近在咫尺的门却随着一道蓝光闪耀陡然关上,不再给她留半分缝隙。
她略一犹豫,摸出了一直随身携带的一把小刀,咻——
那小刀刚被拿出来,就像有灵性一般自动飞了出去,落在了秦父的手中。
“筝儿,你平日在府中玩刀弄棍的我没有管你,但今日你若再胡闹,我可就要生气了。”
“父亲,我不愿……”秦筝的话都没有说完,那柄小刀又再一次飞了回来,停留在她黑色的瞳孔之前。
“你就是死,也得愿意。”
秦筝闻声笑了笑,抬手握住面前的刀狠狠拉过了自己的脖子,灼热的鲜血随着剧痛喷洒了出来。
她本来还想死前恳求他端一碗药去送给自己那病重的娘,可是看秦父面色怒极,想来,自己坏了他的好事,娘也可能被自己牵连,命不久矣。
罢了,她们娘俩生不如死的日子,就到此为止吧。
秦筝眼前的世界渐渐模糊,最终被黑暗吞噬。
“筝儿,娘考考你,你说为什么凡人的性命在仙人眼中总是一文不值?”
“因为仙凡云泥啊,仙人拥有永生和无上力量,凡人却一无所有。”
“凡人怎么可能一无所有?贪嗔痴怨,爱恨情仇,凡人的生命短暂,可是波澜壮阔。”
“可是我不想要这些东西,我想要有强大的力量,可以保护我们不受欺负!”彼时幼年的秦筝眨了眨眼,眸间略有不满,嘴角带着不屑。
娘笑了笑,揉她的头说:“有得必有失,等你长大了,会懂我的。”
哈哈,可惜自己长不大了,到死都没明白做凡人有什么好。
秦筝想起这段对话,又不自觉笑了起来,她又一次笑娘傻,自己如果能有一个强大的机会,一定拼尽全力……
漫长黑暗中不知岁月几何,秦筝正彷徨不知自己该何去何从,一转头,身旁亮起一个光斑,渐渐光斑扩大形成一个光门,散发出令秦筝心动的吸引力——这或许是轮回之门?
她站在光门前深吸一口气,双手合十在胸前虔诚祈祷了一番,才迈步走进光门,渐渐消失于无形。
刺眼的光亮褪去,面前出现一张硕大的脸庞,对着她激动不已的大笑:“好好好,我的儿子真乖,夫人当真是辛苦了!”
“恭贺两位,喜得贵子,不如给他取个名字吧。”旁边的产婆也在笑着,只是她的话一说话,所有的一切都静止下来了,一个透明的方框陡然出现在秦筝的面前,框中是莫名的文字,秦筝发现自己竟然认识,这二字为“昵称”,但认识归认识,却不慎明白其中的意思。
不是说给我取名字吗?怎么大家都不动了?
她狐疑的四处打量,心想这静止时空的能力,应该也是哪位仙人的神通,可她知道的神仙太少,都是秦府婢女闲话时她才偷听得只言片语,印象中,就有一个以女子之身飞升的“春禾夫人”,听说她可翻山填海,令斗转星移,这等时空静止应该也不在话下。
“春禾夫人?”
她小心翼翼地出声,久不闻回复,面前地透明方框却又消失了,而后时空静止消失,产婆仍然是笑意盈盈,盯着她道:“还是先生有文化,这名字取得真好。”
“什么名字?我叫什么?”她张嘴想问,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也控制不得身体,只能旁观一切。
突然小小的屋子被暴力击破,一个“熊人”狞笑着走了进来,脸庞上棕色的毛随着他的沉重的步子一下下抖动。
“有血的味道……”
他舔了舔嘴唇,小小的眼睛锁在刚刚来到这个世上的秦筝身上,手中的长刀高高举起。
眨眼之间,秦筝刚刚转世而来见过一面的父母双亲就倒在了血泊之中,那熊精扔了刀向秦筝伸手,黑色的长指甲几乎有秦筝小小的脸庞那么长,指甲尖直刺她的胸口而去。
秦筝呆看着,没想到自己运气竟然如此不好,第二世不过刚刚喘气就要做短命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