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陆放最后嘱咐她不要太着急,然后挂了电话。
他慢慢欣赏着街边盛开在浓绿丛中的红蔷薇。
作为清苑大学金融系的系长,哪怕还没开学,需要他处理的事依旧有很多,今天是他提前做完报告空出来的。
一天前,外婆打来电话说让他接一个女生,这个女生是她在列车上认识的,同样在维多利亚读书。
他看着手边堆积如山的报告刚想拒绝,就听那个女生在俄尔丝特洛大学读书,地址没有问题,可她不知道的是,这个大学的新生一般是在深秋入学,今年也不例外。
陆放答应了外婆的请求。
他对这个陌生的女生很上心,一是有外婆的特意嘱咐,二是他想看看这个将外婆哄得五迷三道的骗子是何方神圣,三是探查她的用意,若是没有坏心,便由着她和外婆来往,若是别有用心,那就让她远离外婆,他不介意用点手段。
不怪他谨慎,陆家作为大同公司的实际掌权家族之一,有许多人都觊觎着这个位置,敌方势力派出间谍获取陆家亲戚信任以牟利的事不是没有发生,而且外婆年事已高,稍不注意就会发生危险。
为此,他特意开了一辆最贵的车。
没过多久,一个穿着泛黄T恤的女生提着行李箱从4号出口出来了。
天气很热,她似乎是匆匆赶来的,出了一身的汗水,一眼能看出营养不良的苍白脸色热出了两团红晕。
“AS8055,就是这个了……”
顾善看到了停在路边的汽车,即使不懂哪些汽车牌子是名牌,她则依旧看出它的豪华。
肉眼可见的。
顾善有些迟疑,但想到这是对方坚持的,便也走了过去。
还没靠近,车窗就摇了下来。
里面的人转头看她,一张标准的美人脸就出现在自己面前,怎么个标准法,就是按照人们常说的三庭五眼去长的,剑眉星目,气质温和,但顾善一眼就看出他不喜欢自己。
这并不是说陆放伪装的不好,而是自己从小在混乱的西区摸爬滚打而练就的直觉。
除非像上次那样受污秽领域的影响,她对人的判断还是挺准备的。
不过要是她在本属于自己的周末要去接一个陌生人,估计也不会乐意。
去去去!
管他乐不乐意,反正刚才她已经给了他一个离开的理由了,是他自己坚持要等,如今冷脸给谁看?
“您好,您好是陆先生对吗?我是顾善,不好意思,让您等久了。”
“没有,顾小姐来得很快,我没有等多久。”
一阵虚与委蛇,陆放下车帮忙放好箱子,等她坐上车,便踩下油门离开国王十字车站。
惯性之下顾善碰到座椅,幸好座椅很柔软,不然绝对会疼。
这混蛋!
舒缓悠扬的民谣响起,陆放看了眼后视镜问起她的事。
顾善来之前就把解释想好了,他一问就慢悠悠回答,豪车不愧是豪车,坐在里面一点也没有颠簸的感觉,舒服得顾善眯着眼睛想睡觉。
“顾小姐是怎么和我外婆聊上的,她这两天都在打电话让我一定要来接你,第一次见她对外人那么上心,我都有点吃醋了。”
顾善瞬间惊醒,联系到豪车与接送,立刻反应过来他对自己的敌意从哪里来。
这一刻她也懒得伪装,若不是因为刘奶奶的缘故,她早就想在车站自己离开了。
算了,反正他们俩没什么关系,以后也不用再见面,她懒得理会,不过能动口刺他一眼,她还是很乐意的。
“就是帮奶奶调整了一下座椅靠背,其实很简单的,可能是奶奶很久没坐火车了吧。奶奶一个人在家里住都没人和她聊天,爷爷去的也比较早,也没有小猫小狗能陪着,而且您也不经常打过去,就有点孤单。我想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奶奶才喜欢我吧。”
“顾小姐似乎不像外婆说的那样心思单纯,也不知是我哪里得罪了你。”
“其实我有时候觉得有钱人挺奇怪的,高高在上的审视别人却从不审视自己。明明自己是条蛇,却要求对方是只兔子。”
陆放不再说话,顾善说这句话的目的就达到了。
终于能好好休息一下,她反而不困了。
偏头看向窗外,一排排复古的建筑映入眼帘,大理石柱上的花纹精雕细琢,泛黄的墙面上生长着大片红色和粉白的蔷薇,不同伟人的石膏雕像矗立在各个广场,耳边响起悠扬的小提琴曲,这是很多年前流行的曲子。
豪车在路边的一家酒店停下,顾善拿着行李箱站在街边感谢:“多谢陆先生能在百忙之中抽空接我,不过您有这点时间,不如多给奶奶打几个电话。”
两人都心知肚明这是彼此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面,因此说话都不客气。
“多谢顾小姐提醒,哦对了,你最好找一家酒店,俄尔丝特洛大学三个月后才开学,你来得似乎有点早。”
顾善面不改色,“多谢提醒。”
目送汽车离开,她的笑脸一下子垮了下来。
根据录取通知书上显示,怪诞学院位于维多利亚西郊的某片旧城区中。
她在德仁路下车,导航一路指向狭窄的街道。
近些年修建的新派建筑逐渐被古老的石砌建筑取代,斑驳的墙面上爬满了青苔和藤蔓,沿街是各种画廊、咖啡馆、餐厅和精品店,但大多数都挂着打烊的牌子,脱漆的长椅上还残留着昨夜的雨水,干透的部分则留着一层灰尘。
行走在这条古老的街道上,顾善总感觉自己也变成了古人。
手机上的导航显示目的地已达到,她停下脚步,行李箱轮滚在地上的轰隆声戛然而止。
她并没有看到什么学校,目光所及皆是爬满绿苔的石墙和半透明窗户。
房檐上摇摇欲坠的雨珠再也坚持不住像断了线的风筝往下坠。
滴答——
雨珠与地上的水洼融为一体,与这声响亮的滴答声一同响起的还有开门声,像是生了锈的铁门滚在石子路上发出的声音,尖锐又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