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责无旁贷”四个字,江镜月说的很重,一字一顿,字字千金。
“胡扯!刚才你方当事人自己说了,他虽然感觉身体不适,但也是自愿加班完成工作的,跟公司和同事有什么关系,你方凭什么要求我方承担赔偿责任?”
面对白涑的质疑,江镜月镇定自若,沉声问道:
“难道这个项目,是我方当事人一个人的吗?”
说完,她看向身边的陈国军,问道:
“陈工,我想请问您,在世纪风暴就职期间,薪资待遇是多少?”
“我们公司……我的前公司在行业内的薪资福利待遇还是比较可以的,像我的这个岗位,税后月薪到手1万7,年底双薪,项目提成另计。”
“项目提成您一般能拿到多少?”
“这个看项目价值而定的,不一定。”
“那就您现在在做的这个项目呢?您预计能拿多少?”
老实巴交的男人想了想,谨慎道:
“根据项目估价,大概能拿到4万左右吧……3.8万。”
还给自己降了点!
还好这不是阳间的调解庭,标的也不是薪资补偿,不然这一句话,活生生的就帮自己砍了两千块!
“这个项目团队的其他人呢?他们也拿提成吗?拿多少?”
陈国军点点头:
“拿的,项目的全体工作人员都有份,多少而已。像在这个项目里,跟我一起做初期架构的同事还有两位,也跟我拿一样的金额。许逸是项目经理,拿的多一些,大概在十几万吧。”
刚说完,白涑便接话:
“我反对。公司薪资待遇与今日的调解无关。提成如何分配是公司章程规定的,员工签署了就职合同,就表示认同公司章程,没必要在提成分配是否合理这个问题上费时间。”
陈国军评价客观,为人诚实,不会因为担心对自己不利,就有选择的隐瞒事实,这一点很加分,给杨明凯留下了很好的印象。
所以即便白涑的终止发言要求有道理,杨明凯还是善意提醒道:
“江讼,请说明你方在庭上阐述薪资分配的理由,如与本次调解无关,请停止提问。”
“好的。我之所以问薪资和提成分配,是想说明这个项目的利益是整个团队共享的,与我当事人负责同一个项目阶段的同事还有两位,拿一样的工资,为何工作只有我当事人一人完成?作为项目最直接负责人的许某,也未曾参与项目的具体工作,难道作为直接负责人,他对技术层面的事情完全没有处理能力吗?那他凭什么能作为主要负责人,拿项目中最多的提成?”
白涑对江镜月的质疑不以为然,冷漠回应:
“那又如何?即便许总在技术上没有发言权,但公司每个岗位都有自己的侧重点,未必人人都要是工程师。至于你说工作由你当事人一人完成,我方认为这个观点不够严谨。团队的其他人有没有可能是工作效率高,在合理的上班时间内已经完成了份内工作?”
言下之意便是陈国军工作效率低,上班时间摸鱼,导致自己必须长期加班来完成工作。
面对这样的质疑,陈国军自然是不服气,刚要张口申辩,江镜月已先道:
“其他人工作能力怎么样,效率高不高,今日不予评论,谁矜矜业业,谁摸鱼混日,当事人心中自有定论。今日我们只说陈工猝死有关的事。
时发当晚,许某要求程序的构架必须在第二天会议之前修改完成,据我当事人回忆,这个要求是在下午五点四十五分左右提出的,也就是说,距离下班只剩15分钟,距离第二天的会议仅剩17个小时。在这样紧急的情况下,依然只留我当事人一人加班工作,这种安排您觉得是否合理?”
这个问题,白涑不好回答:从己方利益而言,他当然要说“合理”,可是这显然不合理啊!
调解庭一时沉默,白涑清晰的意识到:再不说话可就要输了!这便咬咬牙,含糊答道:
“只要当事人自己觉得没问题,即便我们觉得不合理,那也是合理的。”
江镜月承认,自己确实有被恶心到,如果可以,她真想拍案怼回去:
“合理是吗?那我祝你下班路上看日出,天天通宵加班狗!”
但是这是调解庭现场,无论如何还是要保持风度,不能言辞无礼,但没说不能眼神杀人啊!
触到江镜月刀子般的目光,白涑只觉得脊背发冷,他隐约有一种预感:逞一时口嗨,后果不堪设想。
“合理是吗?即便我当事人加班修改的程序,均不是他本人所写,而是同事负责的内容,他是在帮团队善后,而实际上需要加班的几个人却都不在场,这也合理?这部分资料也已提交,在资料卷宗第五卷第3到第9页,节选了部分代码,标注了预期功能,并跟其他工作人员的工作内容进行了对比批注。”
就在众人翻阅资料的空挡,白涑的大脑飞快将江镜月的话过了一遍,计上心来: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不可能24小时围着公司转。你方刚才说过,要在第二天会议之前完成修改,这个要求是在临近下班时提出的。项目组其他同事早有安排,无法留下加班也是情有可原。这个年纪了,大家都有家庭要照顾,有家人要陪伴……”
“您的意思是,我的当事人就没有家庭亲人,不需要自己的时间了?”江镜月毫不客气的打断他,厉声道:
“我很佩服您的勇气,这样的谎话都说的出来!是以为自己没有调查过情况,别人也不会去调查吗?当日晚上下班之后,许逸与公司多位同事,包括陈工同项目组的刘某、苏某、魏某一起在洲南东城‘潮嘢’酒吧喝酒唱歌,直到翌日凌晨2时许才尽兴回家。这是当晚的消费记录及部分监控视频画面。”
说着,江镜月拿起桌面上的U盘递给工作人员,冷笑嘲讽道:
“从当晚的消费记录看,酒水食品共计七千二百余元,另有作陪小费、额外服务费,可谓是声色犬马、花天酒地。”
豆大的汗珠从白涑的额头上滚落,听见杨明凯问他是否有异议,在证据面前他只得咬进后槽牙,摇摇头,答道:
“没有异议。”
虽然从业时间不长,但白涑跟的案子不少,他深知在现在这个情况下,哪怕现在质疑证据的合理性,也不过是拖延时间,迟早要面对:
“说说看吧,你方有什么具体诉求?如果是要求我方承担赔偿责任的话,据我所知,陈工的事情发生之后,我方已向其家属一次性支付抚恤金80万元,并承担全部医疗、鉴定、丧葬费用。”
“80万?”江镜月哂笑道,“我的当事人从就职至今,参与并主导开发的软件为公司创造的年收益高达八千万余元,80万,打发谁呢?况且,你们赔偿的是阳间货币,与我当事人而言一文不值。”
白涑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猛跳了几下,硬着头皮问道:
“那你们……还想要我方赔偿什么呢?”
“我的当事人陈国军先生在世期间,乐善好施,勤修己身,达济天下。自经济独立以来,持续向各类慈善机构进行捐助,积累福报。此次在加班过程中猝死,直接中断了我当事人福报积累的进程,对其在阴间的生活、投胎转世评定,都造成了不可估量的损失。故要求造成我当事人死亡后果的世纪风暴科技有限公司,及有关人员承担相应赔偿责任,德报福禄合计3600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