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色弥漫,黑色的灯塔在漆黑的海上巡视,大本钟矗立于这座城市,宛若一尊神明。中世纪的伦敦犹如一座灰色的囚笼,钢铁运作着这个城市,人类科技的爆发在这里得到展示,灰暗的蒸汽时代在此序幕,来往的人们用血肉筑起这座城市,却只换来一座灰色的牢笼……
这不是黎子怀第1次在梦里来到这。
但她能做的只是在大本钟的顶端坐着,向下看是不散的白雾,向上是连炽阳都透不穿的云雾,就像两面镜子一样,什么都没有,什么都看不见,只能望着无尽的空白,成为灰色囚笼之上的犯人,从刚开始的崩溃到现在的麻木,在现实睡了多久,梦里就会过多久。
夜晚终会过去,当闹铃响起时,黎子怀睁开了麻木的双眼。
清晨屋外传来的没有鸟叫,也没有清新的空气,只有从北西伯利亚吹来呼啸的寒风以及恶心的垃圾气味。
这里不是社会有序的都市,在这的人们既不存在过去,也不存在虚妄的未来,因为对他们而言,过去是痛苦而未来是绝望,失去了一切的人们在这里苟且偷生,这里没有秩序,只剩一群即将腐烂的野狗,卑微的渴求着明天,这里就是放逐之地。
黎子怀从蜷缩成一团才能容下的床上起来,空荡荡的房间显得阴暗而潮湿,她所剩下的只有怀里的小猫布偶,几件烂的不像样的衣服叠好放在地上,哪怕已经烂的叠不出什么形状,主人也依旧对它们上心。
衣服的旁边放着几本书籍,这是从垃圾桶里翻出来的,也许是原主人要搬迁就当成垃圾丢掉了……起初她并不懂这是什么,只认为是一个无聊的玩具,在那里摆放着,但在以前一个没那么恶劣的冬季,风雪眷顾了这条被垃圾填满的小巷,激烈的寒风让她不能出去寻找食物,饥饿使她拿起书籍,本能让她想要吃掉书,但大脑的理性占据上风,就好像刻意的安排,她并未选择吃掉,而是翻开来,明明从未接受过教育,但大脑却不由自主的思考并理解书中的一切,阅读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就好像一台精密的计算机。原本空白无知的大脑就好像被输入了指令,从原来的什么都不懂到什么都懂,就好像她不是一个放逐之地的女孩,而是现代都市里人人追捧的年轻的天才……
也许是上天有眼,风雪没有持续很久,让女孩没有死在上个冬季,屋里的东西什么都没少,因为这就是她的全部,一个女孩的全部。
黎子怀将自己的小猫布偶放好在床上,拿起一件没有了棉还四处破洞的棉衣,这是她在垃圾桶旁捡到的,是跟小猫布偶一样珍贵的东西。她不懂怎么好好穿衣服,因为生来就在这里,她的过去和未来都是空白的,她记不清也记不起,她对衣服的概念也只是两只手穿过袖子套上就好。放逐之地里没有纯洁的水源,这里只会生产工业垃圾与废料,也没人教导她起床和睡前是要洗漱的。这件棉衣很大,几乎长到黎子怀的小腿,但她不在意,因为这是他对抗严冬的唯一资本。
黎子怀将家里为数不多的物品整理好,拖着疲惫的身躯想要去外面捡点垃圾吃。她心里一边祈祷着能熬过这个寒冬,一边费力的想要将冻实了的铁门拉开。但哪怕直到脱力也没能将大门拉开。她一边嘀咕着昨天还是能拉开的,一边继续认命般拉着铁门。
但很多事情不是拼命就能做到,就比如拉开面前这道冻死了的铁门。黎子怀瘫坐在地上——她没有力气了。她勉强站起,缓缓走到床边拿起小猫布偶,随后整个人抱着布偶瘫坐在阴暗狭小的屋子里,默默的祈祷熬过今天。
但她知道外面的风雪不会停,只会越来越大,冻死的铁门也不会有机会能拉开,她只能抱着布偶,默默死在这个寒冬。每年的冬季都会死很多人,但对外面的人而言,在这个地方里的人已经不算人了,对他们而言,放逐之地的人死去,只不过是死了一群野狗罢了
所以女孩的死不会有人在意,她也缓缓停止了呼吸……
“其实还是会有人在意的吧?”
女孩死前这样想着
“活着好痛苦啊,死了也不错呢”
不知是对自己的安慰还是真实想法
“晚安,世界”
这是温柔的女孩对世界的遗言,哪怕身处绝望的黑暗,她的心底仍永远留着一抹白。
————
「嘿!该醒了!」
「真是个神秘的女孩呢,如此空白的灵魂……是个好苗子!」
「乖孩子,就由神来赐予你新生!」
「作为神的戏子来取悦神吧!!」
这些话语在黎子怀脑海里闪过,她疑惑又恐惧,她记得自己是死了。
说话的人却好像窥见她的心思,咯咯的偷笑着,那声音像极了刮过墙壁的尖锐铁片,令人有些不寒而栗。
「不要害怕,孩子」
「神明会伴佑你」
「醒来吧,睡懒觉可不是好孩子的习惯」
「欢迎来到灰雾」
再度睁眼,黎子怀来到了一个单向路口。四处都是灰色的雾,令她想起了那个的梦境,那个令人绝望的大本钟顶端也是灰蒙蒙的。但不同的是,她可以动了。
在这种极端的环境,人是会不自觉的产生恐慌、害怕、畏惧等情绪的,但女孩却出人意料的冷静,好像一个机器一般没有多余的情绪,开始观察起了周围。
路口处有一个路牌,黎子怀心里一边想着那些话,一边观察着路牌。
雾很大,几乎遮挡了所有能看到的,在这种环境下人的能见度不足三米,路牌上面的字模糊不清,再远点估计就看不见了。
或许是那份极端的冷静,也或者是那双没有经过电子产品污染的5.0视力,黎子怀看清了路标上的字。
「镇申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