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方妙妙穿过堵的水泄不通的人群,追上水宝的棺材,又跟着村里派来迎棺材的车一同来到男方老宅。老宅灯火通明,院里院外等着吃席的父老乡亲得有几百号,除了没有小孩儿在场,热闹劲儿与一般的婚礼没有不同。
正月的风硬,夜里冷的厉害,为了让大伙安心参加“婚礼”,男方家在门口的广场上搭了遮风挡雪的棚子,风吹过棚布一阵阵的“嗡儿嗡儿……”作响,如果不是里面坐着的人已经开始嘈杂的推杯换盏稍稍盖过了那断断续续的响声,那声音便能和堆在角落里的纸人纸马,以及摇曳的红灯笼真真的遥相呼应,整个画面凄厉诡异。
这耸人听闻的景象看的我有些不适,拉着方妙妙来到水宝的棺材前。棺材没有抬进门,而是暂时被停在河堤上,几棵光秃秃的柳树枝丫被冻的硬挺挺的,北风吹过险些当空折断,那顶深蓝色的轿子停在棺材旁边,八个轿夫已经准备就位,看起来是要把水宝先挪到轿子里再抬下去。
离开了身体的我对时间失去了掌控,想到自己不知道现在是几时几刻更加心焦,只想着赶紧坏了这门亲事。可惜棺材碰不到,也扛不走,越着急越不得要领。于是转头问方妙妙:“现在棺材也进村了,时间是不是快到了?我现在能做什么?”
方妙妙说:“你在这里看着棺材也没用,不如去屋子里看看刘火金有没有开始拘魂。”
她说到刘火金,我就更着急了,这报了警了怎么还不来抓人,过了时辰抓了这货对水宝来讲也没啥用了。
屋子里没有用电灯,红蜡烛白蜡烛七扭八扭的摆了满地,仔细看看应该是个八卦阵吧,桌案上拇指粗细的香点了九根,桌案两侧各摆了两把椅子,左边的这两把坐着一男一女,看年岁应该是男方父母了,右边的两把还空着,女方的父母还没进来。
满屋子香烟缭绕,那气味我竟有些受用,我这阿飘做的越来越得心应手了,都可以吃香火了,真是没脾气。再看看旁边的方妙妙,嚯,也正在大口吃着香火,隐约记得她也是个生魂,这情形怕也是忘记了自己还能回到肉身当个人呢。我推了一下她,她反应过来了赶紧合住嘴,拍拍肚子,不好意思的说:“在纸扎娃娃身上待久了,有点饿了……”
刘火金盘坐在香案前,对着蜡烛阵念念有词,仔细看看,蜡烛阵正中央,放着烫金的帖子,上面正是水宝和男方的生辰八字。刘火金闭着眼睛全神贯注的念叨着,一阵阴风卷进来,一个一身红衣的新郎官的掉进阵里,这男的环顾一下四周,仿佛看见了我和方妙妙,眼神里的凶恶一闪而过,方妙妙毕竟是个小孩子,见到被他发现,吓得躲到我身后。好在男的没有过多的与我们眼神纠缠,而是躲到红蜡烛的那一侧悠闲的等着。
又过了一小会儿,又一阵阴风袭来,这次是一身红妆的水宝了,水宝跌落在白色蜡烛那一侧,她蜷缩着身体,瑟瑟发抖。那男的见她进了阵,狞笑起来,伸手把住水宝肩膀:“走不掉的,你走不掉的……”那声音听的我头皮发胀,水宝怨恨的想要挣脱,但是徒劳。
我甩开方妙妙,走到还在念念有词的刘火金眼前,叫了他一声,他听不见,但是阵里的水宝朝我的方向望过来,她能听到。我又伸手试着抽刘火金一个大嘴巴,打不到,看来刘火金还没有发现我在这里。既然这样我就不客气了,径直奔到阵中,掐住了男人的脖子,男人赶紧松开钳制水宝的手来自救。打斗间,无意间倒了几颗蜡烛,蜡烛倒地即灭,留下一团蓝色的烟嘶嘶作响,刘火金这下听到动静睁开眼睛。小莲花说普通人修炼后能看看的阿飘是一团黑色或者一团白色,不知道刘火金能看到的是什么样子。只见他看见蜡烛倒了有些慌乱,冲着男方父母说:“把令郎请出来迎亲吧。”
男方父母应声起身,叫了几个大汉去了厢房。又跟另外几个大汉耳语了几句,请了“亲家”进屋落座。片刻之后,几个大汉抬了一个木桩进来,那木桩戳在地上,上面绑了个男人,正是被我掐住脖子的这位,不止是绑,心脏的位置还钉了一颗梅花钉,那张脸跟我手下这张一样的凶神恶煞,看到这里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劲头,下手更狠了,反正也是个死人了,也不能再掐死一次了,就狠狠心先扼住他一会儿是一会儿。那水宝的父母看了眼前的木头桩子和钉在上面的“新郎官”,明显是有些胆战心惊了,根本不敢再抬眼看,两人嘀嘀咕咕唯唯诺诺吓得快哭了。偏在这时外面突然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二人更是吓得一哆嗦。
八人抬的大轿子已经到了大门口,带着盖头的新娘被大汉从轿子里扛出来又抬进屋子,下面除了红绣鞋,同样也有一根木头桩子。
阵里的水宝看到自己也被钉在桩子上,疯狂的想要冲出阵去,可惜那结界像是胶皮一样又粘又有韧性,根本冲不出去。被我掐着脖子的男人除了在对抗我,竟然还能发出一阵阵的嘲笑,令人作呕。
刘火金此时已经开始主持仪式了,经过刚才的一番折腾,我确定刘火金虽然感觉到这个屋子里有一些不对,但看不到我和方妙妙,我大喊一声:“方妙妙,快看看怎么让他们停下来!”
方妙妙听了我的话,灵机一动上了水宝的桩子附在水宝身上,“水宝”突然一晃头把脸上红盖头甩到地上,猛的睁开眼睛一吐舌头,水宝的父母看到这一幕一下子从凳子上弹了起来扑通扑通的双双跪下,哭天抢地大呼小叫着:“不是我们对不起你,是他们家给的钱太多了……”
方妙妙觉着好玩想要继续恶作剧,却被刘火金发现端倪,迅速催动咒法,只见水宝周围的地上涌出来无数个透明的小人影,小人影一点点的爬上桩子把方妙妙扯出来,方妙妙挣扎两下子,觉着徒劳也就任由它们将她抬了出去。
婚礼继续,刘火金大喊:“二拜高堂……”水宝的父母已经被旁边的人扶起来重新按到座位上。两具尸体被壮汉架着面向四老。水宝依然像没头苍蝇般撞着结界。没了方妙妙做帮手,我也有些心急,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做鬼做习惯了,这劲儿却是越来越大,与那男的搏斗的过程中竟时时处于上风。而且无意间又推到了许多棵蜡烛,还偶然发现那嘶嘶的响声让刘火金皱着眉很不舒服,之前怕蜡烛会伤到其他人。这会儿看起来,这蜡烛的火遇土即灭,不会引发火灾,于是动作更无所顾忌起来,红色白色悉数推倒,刘火金不得不又停下再一次催动咒语,那些透明的小人影冲我过来,我想着这下完了,那些小人影把我再抬走,刘火金再喊一句“夫妻对拜”这婚礼就完成了,这可怎么是好。就听着外面一阵骚动,接着扩音器的声音传进了院子:“刘火金!你已经被包围了!不要做无畏的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