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静流从警局回到家里，打开浴室的花洒，任由热水冲刷着她的身体，只见她轻轻抹去手臂上的血渍，露出已经恢复如初的皮肤。她默默闭上眼睛，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一切，张澜月似乎已有所察觉，他会不会追查下去呢，在这里呆了那么多年，她已经习惯了这里的工作和生活，看来以后要见机行事，一想到有可能要离开再次踏上逃亡之路就让她倍感疲倦。

　　霍家餐桌上，霍芷瑶停下碗筷，问：“今天警察来我们瓷坊搜人是怎么回事？哥，你们认识那个叫周可的人吗？”

　　霍羽停下碗筷，说：“警方说有人目击周可失踪前出现在瓷坊，但是今天经过调查，瓷坊并没有人见过她。”

　　“爸，你呢，有见过那个周可吗？”

　　“我没见过。”

　　“那就奇怪了，竟然没人见过周可，警方怎么会得到这样的线报？”

　　“好好吃饭，既然警方没有查到任何线索，就证明周可和我们瓷坊没有关系，这个事情到此为止，日后也不要再提了。”沈宁边吃边不缓不慢地说。

　　“警方不会无缘无故跑来搜人，会不会是咱们瓷坊里的员工有问题，我们内部要不要把员工调查一遍。”

　　“警方都没有查到什么，也许是警方弄错了，瓷坊里的员工大部分是知根知底的老员工，近年新来的员工也都是经过仔细调查身份清白才能招进瓷坊，你就不要再瞎猜。”

　　“可是……”

　　霍芷瑶见沈宁不再搭理她，便和霍羽说：“哥，等会吃完饭，我去你房间和你商量新一季的产品主题。”

　　“不行。”霍云泉有点情绪激动地说。

　　“爸，为什么不行？”

　　可能意识到刚才语气有点重了，霍云泉语气平和地说：“等会我要和羽商量点工作上的事情，新一季产品主题的事情明天回瓷坊我们几个一块商量，多些人多些意见。”

　　“好的，爸。”霍羽回复道。

　　“那好吧。”霍芷瑶语气带着些不情愿。

　　陈静流坐在警局会议室汇报着工作，除了警局里的人，还有张澜月和李长庆也在。

　　“各位已经收到了这次搜查御青瓷坊的整体鉴定报告，这里总结几点：

　　第一点是经过询问瓷坊的所有工作人员，均没有人表示见过周可；第二点是检测样本中，其中涉及几处血液样本检测后证实都是属于瓷坊员工，系工作中不慎受伤，都是一些皮外伤没有大碍；第三点是在御青瓷坊内掉落的花瓶，虽然检测不到人血成分，但经检测其底部含有和报案人王涛采购的花瓶底部一样的自融物质；最后一点是在御青瓷坊最里面的工作室发现一间密室，但是密室内很干净，干净得像是专门仔细清理过，检测不到任何的有用证据。”

　　“谢谢静流，我们这边也进行信息同步，经了解，瓷坊最里面的工作室和窑炉，是用围墙隔离开，只有霍云泉、沈宁、霍羽和霍芷瑶可以入内，而且布置了全面的防盗监控设备，不存在外部人员进入的可能性。既然窑炉里面掉落的花瓶存在和人血花瓶一样的自融物质，初步判断，人血花瓶应该就是在这4人中传出去。”张澜月说道。

　　“现在证据都已经被清理，我们后面该怎么办？”刘栋梁问道。

　　“连环杀手是不会停止作案的，这样讲可能有点残酷，我们现在就是在等凶手再次犯案。”

　　“好的，我们马上加派人手盯着。”

　　“经过这次搜查，已经引起凶手警惕，要低调行事。”

　　“是的，张警督。”

　　“我等会打算去找霍羽谈话，方便让静流一块去吗？”

　　“当然没问题，有静流在，气氛也没有那么严肃，说不定还能套出有用的信息。静流，那你就听张警督安排。”

　　“好的。”陈静流说道。

　　李长庆在前排开车，张澜月和陈静流坐在后排。

　　张澜月总给人一种看穿一切的感觉，陈静流下意识沉默，仿佛沉默就不会被看穿，这种自欺欺人的想法连她自己都觉得挺可笑。

　　“静流，你的父母也在这边吗？”张澜月开口问，他早已调查过她的情况，只是，他想亲眼看看她的反应。

　　陈静流缓缓说：“我是孤儿。”

　　“抱歉，没想触及你的伤心处。你为什么想做警察，不是很多女生愿意做警察？”张澜月注视着陈静流，似乎很期待她接下来的回答。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最危险？”

　　“开玩笑的，当警察虽然挺辛苦，但每次当我们局破案的时候，那种满足感会让人感到特别平静。”

　　陈静流回忆起当初做警察最开始的目的，以及做了警察后她也确实有了不少的变化。

　　张澜月淡淡的笑道：“你确实挺适合当警察，冷静且勇敢。”

　　“我没您说得那么好，就是一名再普通不过的警察，我只想安安静静地过好自己的生活，不打扰别人也不想被打扰。”陈静流自顾自地说着。

　　张澜月话中有话地说：“可是有的人身上藏着太多的秘密，而这些秘密就像暗夜里的光，总是引人注目，让人越想藏越藏不住，只有当这些秘密不再是秘密的时候，人才能获得想要的平静。”

　　“也有可能不是获得平静，而是光变成火，引火自焚。”

　　张澜月笑道：“有趣的想法，所以人的选择很重要，不同的选择可能有完全不同的结果，平坦大道还是绝命悬崖往往只是一念之差。”

　　张澜月说这话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的狠绝，但他很快就调整成脸带笑意。

　　陈静流听出张澜月想表达的意思，她最害怕的情况终究还是出现了。

　　“你看我都扯远了，说些有的没的，没闷到你吧。”

　　“怎么会呢，只是不知道这次让我和您一块去找霍羽谈话，是有什么安排？”

　　“我想直接和他见一面，验证我的一些猜测。”

　　“什么猜测？”

　　张澜月说：“我怀疑人血花瓶就是他传出来的。”

　　“他是有什么地方让你怀疑的吗？”

　　张澜月接着说：“那日在瓷坊内，在花瓶掉下来之前，霍羽用手扶着架子，而且他眼睛是望着上方，似乎一早就知道花瓶会掉落，很可能是因为他事先在架子上放了底部含有自融物质的花瓶，用手摇晃架子让花瓶掉落。根据人血花瓶和掉落花瓶含有相同自融物质这点，说明人血花瓶也是他安排传出去，引导警方去调查瓷坊。”

　　“如果是这样，那他应该是知道这里面是怎么回事，是应该好好和他谈谈。”

　　陈静流望着车窗外，公路两旁青葱郁郁的林木快速向后掠去，今年的夏天似乎比往年来得更早，她很喜欢初夏，只是现在的她心中有太多事情压着，让她失去享受这片清新绿意的心情。

　　出了瓷坊大门，霍羽和往日一样往前方走去，前面拐角处往左的餐厅是他每天的就餐地点，这时，有人在背后喊了一声“霍羽先生”。

　　他回头一看，一男一女正朝他走来，仔细一看，是那天警方到瓷坊突击检查的其中两位警官，一位是张澜月警官，一位是陈静流警官。

　　“霍羽先生，你还记得我们吗？”张澜月开口问道。

　　霍羽点了点头，“两位警官找我有事？”

　　“抱歉打扰您，有些事情想和你谈谈，方便到那边公园吗？”张澜月指了指旁边没什么人安静的公园。

　　“好的。”

　　张澜月和陈静流往公园走去，霍羽也跟着走过去，三人走在公园的林荫大道上。

　　“两位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霍羽率先问道。

　　“瓷坊里面带人血的花瓶、还有上次从架子上掉落的花瓶都是您弄的吧？”张澜月开门见山说道。

　　霍羽眼中闪过稍纵即逝的慌乱，但他很快平复，语气略带惊讶地问：“什么带人血的花瓶，我不太明白你在说什么，上次掉落的花瓶也是凑巧，毕竟架子不是平地也是可能出现不稳的情况。”

　　“你的目的不是要引导警方调查御青瓷坊吗，现在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这里也没有其他人，你也没有必要再掩饰。”张澜月语气沉稳，给人一种不可抗拒的压迫感。

　　“你弄错了，我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是在顾虑什么吗？今天就我们两人和你谈话，你有什么想告诉警方都可以直说。”

　　“上次警方来瓷坊搜查，没有搜查到任何东西，说明这些女孩子和我们瓷坊没有任何关系。”

　　“警方上次只说了调查失踪女生周可，你怎么知道还有其他女孩子？”

　　张澜月淡淡地说道，轻松的口吻，却让霍羽心中感到了很大的压力。

　　“我只是一时口误，下午还约了人谈生意，两位如果没其他事情，我现在去吃个饭就要回去准备。”霍羽看了看手表，说着停下往里走。

　　“霍先生，既然您引导警方去调查御青瓷坊，说明您并不是无动于衷的，这些女孩子都那么年轻，您忍心看着她们死得不明不白吗？”陈静流语气沉重地说道。

　　“抱歉，我无能为力。”霍羽虽然嘴上拒绝着，声音却明显动摇。

　　“您是在包庇什么人？”陈静流从霍羽的表情语气中想到一些可能性。

　　“我没有在包庇任何人，两位警官不要再做无谓的猜测，请警方把精力放在应该调查的人身上。”也许被陈静流说中了，霍羽的语气突然变得激动。

　　陈静流有些感同身受地说：“人如果一直处在黑暗与孤独中，一旦感受到温暖，便会贪恋甚至不顾一切想要留住。可是，如果这种虚假的温暖背后隐藏着血淋淋的现实，您还要继续欺骗自己吗？”

　　霍羽转移视线，选择了沉默。

　　“我真是迟钝，之前居然没看透您真实的目的。”

　　张澜月有些自嘲地笑了笑，随后表情严肃地说：“我之前以为你设计这些事情，是为了引导警方去调查御青瓷坊，但是，你真正的目的是希望通过警方介入调查，让幕后凶手能够有所忌惮，就此停止行凶。”

　　霍羽努力调整着呼吸，用力握了握拳头，语气平稳地说：“两位警官的想象力很好，但我真的得走了，失陪。”

　　说着，霍羽转身往公园出口走出，张澜月在后面说：“那么，现在和你计划的是否一样？我的手机号已发给你，如果你改变主意随时联系我。”

　　霍羽停顿了一下，还是向出口走去。此时，他的脑海浮现出他当年在实验室睁开眼，看到养父母霍云泉和沈宁的情景，他第一次怯生生地牵着养父母的手，第一次和养父母还有妹妹吃饭，第一次有属于自己的房间，第一次有了当人的感觉，这一切仿佛还是刚刚发生的事情，如果可以，他希望时间可以一直停留在过去。

　　霍羽走远后，张澜月问：“你似乎对他很感同身受？”

　　陈静流也起身往出口走去：“我没有。”

　　张澜月深深地望着陈静流，说道：“走吧，送你回去。”

　　“不用，我还有事情要处理。”

　　陈静流说着往前走着，张澜月在后面看着她的背影，心中有种莫名的触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