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有点害怕,他又往后退了一步。
我没做声。
他迟疑了一会儿,继续用很难听的声音道:“姑娘,我,我不想伤害你,请你,请你帮帮我。”
“帮你,我要怎么帮你?”
心里想着,我发现自己竟然能说话了,这让我更加放心。他既然怕道家的九字真言,就一定也怕辟邪符咒。
万一他起歹意,能开口我就能对付他。
似乎是为了表达诚意,他又往后挪动了一点,这才开口道:“姑娘,你别怕,我虽是异类,但却不曾害过人。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一次次的来到你这儿,但我能感觉到,你能救我。”
他停顿了一会儿,见我没做声,就继续开口道:“姑娘,那天在戏台子那边,你看到的,也是我。
我一直睡在一个很黑的地方,可以听到很多声音,但是动不了。
直到前不久,我发现自己可以动了,但是有一种奇怪的力量,引导着我来到了这里。
我已经在这附近游荡很久,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徘徊,我更想不起来自己是谁。每次听见孟姜女的曲子,我就觉得这心里好悲伤,很多记忆似乎马上就要记起了,又怎么都想不起来。
所以,我就控制不住的反复念唱,试图想起些什么,直到前些日子,我终于一下全想起来了。
我叫宁水生,是三里之外的宁家村人,我曾有个心爱的姑娘叫宁百雀,是这里的当红头台。她最爱的一首曲子,就是孟姜女。”
果然,他就是当年的小伙子!
随他的娓娓道来,他脸上的黑气越发浓郁,随后竟然渐渐清晰,幻化出一张稚嫩的男子面容。
应该,是他原本的木模样了吧。
他眼神迷离,唇角微微弯起,似乎在回忆着什么甜蜜的事。
紧接着,他又一脸痛苦的摇摇头,继续说道:“虽然百雀不许我经常来看她,怕我给她买东西会花钱,但是思念一个人是控制不住的,我总会偷偷的跑过来,混在人群里,站在台子的角落里,在很多她看不见的地方听她唱戏,她唱的可真好啊,声音婉转悠扬,仿佛就真的是孟姜女一样……”
他眼神又是一阵迷离。
这功夫,我已经完全不怕了,试着动了动身子,我发现竟然可以坐起来,就立直了身子,静静的听他往下讲。
他回忆了一会儿,眼神里就出现了痛苦的神色。
“她只跟班主签了半年的契约,我以为,半年过后,她就会成为我的妻子,与我在村子里戏水耕牛,过安安静静的日子。
可是,有个恶人出现,将我们计划都打乱了。
那人把我捉起来,用我威胁她做他小妾,还捆住我的手脚,堵住我的嘴巴,放在他们隔壁房间,让我去听百雀受折磨的哭喊。
我能听到她的哭喊,更能感受到她的绝望,可是我什么都做不了,我情怨,我恨,可是他们挑断了我的手脚筋,我连逃跑都是奢望,我已经成了一个废人。
后来,他们变本加厉,以为威胁,把她送进了你是在公司的,日夜备受折磨!”
他的周身黑气翻滚,可能是想到往事,激起了他的阴怨之气。
积郁四十年的怨气很重,只是一会儿,他身体周围就泛起了半尺左右的阴瘴,隔着这么远,我依然感觉周身发寒,隐隐的有种想哭的感觉。
可能是怨气太重,我被迫共情了。
我下意识的把手探到枕头下面。
那里有一道辟邪符纸,是特意赶在正午十分人,用最好的朱砂撰写的,一气呵成,管用的很。
万一他睡着说着,突然失控了,我也一符纸就拍他脸上。救不救人的都次次要,我先得让自己安全了。
好在,他还算有自制力,随着一声叹息,圈在身子周围的阴瘴逐渐散去,我很快就觉得不冷了。
“吓到你了吧,抱歉,我不是有意的。”他对我歉意的一笑,开口道:“跟你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我不是坏的,我后来也是被他们害死的。
那天,他们告诉我,百雀死了。趁我活着,他们生剥下了我的面皮,一边剥,还一边给我讲着百雀是怎么被折磨而已的。
我又痛又怨,最后被他们装进了一个袋子,放进一口刻着符咒的木箱,扔进了不远处的卧河口中。
我也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有意识到,可我似乎忘记了一切。但我会觉得恨,会觉得怨,觉得自己日夜痛苦思念着什么,又不知道在思念什么。
我试图冲破束缚离开箱子,但是,我做不到。直到一个月前,我听到了有人在唱孟姜女,不知不觉的,我竟然能从箱子里出来了。
跟着曲调,我寻来这里,此后,就一直在这儿徘徊游荡,那一天,我发现你这里有一种力量,似乎在召唤我,我就跟回来了。
我几次想靠近你,想和你说话,问问你我是谁,可是,我似乎无法真的靠近。直到那天,我在突然想起了所有事,我才知道自己是谁……”
”你究竟,想让我怎么帮你?”
他看着我,急切的往前迈出一步,恳切的道:“我,我想求你,能不能,想办法把我的尸骨从箱子里拿出来?
我所有的阴怨,都来自于对百雀的思念,我在箱子里被困的太久了,也思念太久。我想解脱,我不想在游荡,更不想被继续困在箱子里。你能帮我把尸骨挖出来吗?”
又是尸骨……
我忍不住问:“为什么,你会觉得我能帮你?”
“因为你是纯阴之体,我尸骨所在的地方,四周阴气荟聚,若是阳气太重,根本靠近不了。只有纯阴体质的人,才能不被阴气干扰靠近。所以,也只有你能帮我捞出尸骨了。”
原来如此。
我又问他:”既然你想让我帮你,那你知道,自己都尸骨在哪儿嘛?”
“知道。”
宁水生很激动的道:“从卧河口往西,中间那的条水流往下二十米处,有一个暗坑,我的尸骨,就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