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如约定的一般,白牧已经雇好马车等在门口,我扶着阿妈先上马车,随后两个小跳猴也窜上去了。
可能是曹盈盈之前有什么交代,宪兵队的兄弟跟在了后面,与我们一起往白水村走。
烟溪镇离白水村十几里路,其实不算远,走了两三个时辰就到了。
今天白水村,已经不像从前,村里几乎没有人了,偶尔两户人家,趴在墙头上,看到马车后面跟着这么多穿制装的人,吓的赶紧躲回屋里,连窗户缝都关的严严实实的。
去后山家只有一条路,其中要路过我原来的家。
白牧让车夫停下马车,我就跳了下去。
原来的篱笆围栏已经破败不堪,院子里面全是枯树叶子,左边挨着窗子的地方原来有个小凳子,原来阿爸特别喜欢坐在那晒太阳,然后苦着脸说:都是我连累了了,嫁不出去可怎么办呀……
我心里一酸,迈过枯叶走到门边,伸手一推。
“嘎吱……”
破木门已经腐朽了,一股灰尘迎面扑来。
屋里的东西基本都被人般空了,一个破簸箕仍在地上,我走过去,将它捡起,好好的放在了灶台上。
以前没有钱,换来的糙米里会有细石子,我就坐在门口,用簸箕细细的把石子颠出去,小山小娟儿就会坐在旁边的看,然后帮我把颠出去的米粒捡回来。
晚上的时候,就有糙米粥吃了。
以前的日子过的真苦。如今想想,除了穷点,也都挺好。
我又去屋里转了一圈,真的什么都没有了,连一块破布头都找不到。除了房架子,屋里空了。
不回来还不觉得,如今看着这个曾经住了十八年,如今这么破败的家,我就特别想哭,这是我住十八年的地方呀。
“以后,我们也会有一个家,也会有院子,我们一起收拾的干干净净。”不知什么时候来的,站在我旁边轻轻的握住我的手。
屋子很小,除了灰尘和潮湿的腐朽味,满满的都是他身上的药香。他的手很温,仿佛有一股力量,从他的手传递到我的手上,又慢慢的传进我的心里。
是啊。
人要往前看,以后会更好的。
如果阿爸在,看到现在的我们,也会很高兴的。
我扯着白牧的手,来到了我原来的屋里。
虽然没有被褥了,但是炕塌还在,我曾经坐在那等了一天,终于等到了白牧过来提亲,如今拉着他,我依然能想起当初坐在那里的心情。
期盼,期待,紧张……
还好他最后来了。
我笑了一下,心里一下子被什么东西填满,暖暖的。
“走吧。”我说。
我与他走出屋子,阿妈和小山小娟他们也下车。看着破败的房子,也不知都在想什么,见我出来,阿妈赶紧抹一下眼角,还对我笑了一下。
我知道,她怕我担心。
坐回马车,又走了一会儿,就是山路了。
我们带好祭拜的香烛果品,顺着小道往后山走。这片有很多荒坟,大大小小的坟包上长着荒草。
冬日树木枯黄,一眼望去,尽是萧瑟。
阿爸的坟在山腰上,旁边是一颗歪脖树,树下不知是谁,用半块木板歪歪扭扭的写了牌位。
我走过去,把牌位正了正,阿妈把香烛插上,小山小娟也不闹腾了,乖乖的摆好了各种果品。
小山一边摆也一边说:“阿爸,我来看你了。这个果子挺甜的,以前我看着馋,你用腰带给我换了一颗,我不懂事都吃了,一口都没给你留,现在我拿了这么多给你,你再也不用用腰带给我换了,你尝尝吧,可好吃了。”
我听的心里难受,眼前都是被欺负时,阿爸拿柴刀护我的模样。
他爱唠叨是真的,疼孩子也在实在的。
我们跪着给阿爸磕了几个头,阿妈看着啊爸的坟,一直也不说话。我知道她是有话要单独和阿爸说,就拉了小山小娟去了旁边。
山里有点冷,两个孩子依靠在我左右,白牧坐在旁边。
这个位置,可以看到村里的那条河。村里没有多少人了,可是河水依然在翻腾着。差一点,我就死在里面了。
如果有可能,我真想在见一次那个白色的猿妖。我想谢谢他,救了我一次又一次。
“阿姐,阿妈好像哭了。”小山转过头,看着歪脖树那边。
我扭着耳朵把他脑袋扯回来:“四处瞎看什么,看前面。”
“哦。”小山憋憋嘴,再也不敢回头。
小娟突然摇摇我手臂,红着眼睛小声的说:“阿姐,我想阿爸了,我想让他在骂我两句。”
“我也被骂。”小山也拽了我一下。
其实我也好想。
可是,人没有了,就是没有了。
想有什么用。
我揉了揉小娟的头发,将两个孩子一左一右的搂过来,“如果阿爸在,他不会骂咱们,他会希望咱们好好的,都好好的。你们要争气点,好好学知识,多识字,多读书,以后有出息了,阿爸会更高兴。”
“嗯。”两个孩子点点头,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听进去了。
又过了一会儿,阿妈走了过来。她眼角红红的,但是脸上是带着笑的,估计是把许多心里话都和阿爸说了。
我们静静的坐了一会儿,山间的风大了起来。等到一把香燃尽,我们就往山下走了。
走了一会儿,小山突然问我:“阿姐,你觉不觉得好奇怪?”
奇怪?哪里奇怪?
小山道:“后山原来有很多鸟的,可是咱们在这儿待了这么久,怎么一声鸟叫都没有听到?不但没有鸟叫,连野山鸡的叫声都没听见呢。”
小娟也点点头:“我也发现了,我之前还想,会不会是冬天,鸟都飞走了。可是野山鸡不会飞走呀。”
我仔细听,确实是没有鸟叫,山里面除了风声就是我们的脚步声。
万事反常极为妖。
师父说过,人烟稀少的地方,最容易有妖物,赶紧离开为妙。
我们这就加快了脚步,往山下走。
呼的一阵山风,我竟然闻到了一股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