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后,我已经不是临山居的姚红叶了。
夜深人静,月色当空。
我总喜欢拿上一壶最烈的酒,坐在屋檐的最高处,一边喝酒,一边回忆着很多事情。
那些不经意的承诺,那些已经离开的人,还有那些永远都无法拟补的遗憾。
烈酒穿肠,思绪百转。
那些以为永远都不会离开的人,却总是在某一次转身后,就真的,再也没有笑意盈盈的出现过。
艳阳高照,暖风如注。
我抬头望着长空,眼前一片蔚蓝,浮云如絮。
阿晧飞的很快,河流村镇飞快闪过,没一会儿,就到了一片荒林。
这片林子,离安林县大概有三里,往前走一会儿,就是平坦的土路。
时间还早,土路上来来往往的,有不少挑扁担的货郎,和一些挎着篮子,卖东西补贴家用的妇人。
我领着阿晧往前走了一会儿,她就嚷着路太脏,心疼鞋子会弄脏。正好有一辆卖柴的牛车路过,车夫是个很面善的老伯,我便追上客气的道:“阿伯,我和妹妹是去县里走亲戚的,可是孩子小,实在是走不动了,您能载我们一程吗?”
“行的咧,俩个娃子都快上来吧。”
“谢谢伯伯。”阿晧甜甜一笑,仰头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
那阿伯是个喜欢孩子的,被她一喊,心都酥了。赶紧停下牛车,去挪动车尾的草柴,腾出了很大一大块地方,让我和阿浩坐上去。
三里的路,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我们俩坐的车尾,背靠着软乎乎的柴草,把脚丫游荡在车外,看着两边青葱树木缓缓而过,真是闲散又惬意。
晃晃悠悠的,我们这就到了安林县。
虽然都是县城,但是这安林县,可比临山县更加繁华,但说县门口的牌坊门,就比临山县高大很多,两边华表玉雕柱,一边还耸立着一只巨大的石狮子。
好是威严。
穿过牌坊门,又往前走了一会儿,便是一条杂货市。
阿伯是进城卖柴的,不在往县城里走了,我和阿晧赶紧下了牛车,趁着他不注意,我往他的口袋里放了一串钱。
乱世为生,总该互相帮助。
“姐姐,我要吃那个!”还没走几步,阿晧的眼睛一亮,细白的手指往摊位上一指,身子就不动了。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去看,角落里有个木架推车,上面放了很多糖果,阿晧的小眼睛,正盯着龙须酥呢。
行吧,那就买吧。
“掌柜的,给我来一盒酥。”我领着她走过车前,刚要掏钱,右边肩膀就被人拍了一下。
“呦,谁家的小阿妹,瞅着怎么有点面生阿。”
谁?
我冷然回头。
拍我肩膀的,是个穿着锦衣长褂的男子,这人方脸窄额,头发打了发油,整齐的向后梳着,因为有点胖,一身紫色的衣服穿在他身上,肩膀和肚子处都被撑的鼓鼓的,配上一张五官紧凑的脸,怎么看都感觉像个茄子。
他身后站着四个穿短打衣服的男子,看样子,像是护院之类的。
见我回头,紫衣胖男子先是一愣,随即上下大量了我一眼。
可能是,见我身上的衣服料子还不错,他的眼神虽然荡漾着,可脸上却扯出一个极其灿烂的笑容。
“小阿妹呀,你别害怕,阿哥可不是坏人。我姓陈,叫陈四仰。你可以叫我陈阿哥,也可以直接叫我阿仰哥,小阿妹,你喜欢怎么叫都可以咧。”
嗬。
真稀罕。
才一进安林县,就遇见流氓了。
陈四仰,这个名字听起来,就让人浑身不舒服。
见我不说话,他脸上的笑容又灿烂了不少,往前凑一步,言语真诚的道:“小阿妹呀,现在世道这么乱,你怎么一个人来这么乱的地方呀?这里可是杂货市,人来人往的,鱼龙混杂。
你长得这么漂亮,要是坏人盯上了可怎么办。你家住哪儿,阿仰哥送你回家好不好呀?”
送我回家。
我家远着呢。
阿晧瞪了他一眼,在心里跟我道:“姐姐,你别生气,我这就帮你把他揍成茄子。”
“先不用!”
我们第一次来,人生地不熟的,还是少惹麻烦的好。
我礼貌的道:“多谢先生好意,我要找的人就在前面,就不劳先生您费心了。”说完,我付了龙须酥的钱,拿好东西,拉着阿晧就走。
没走几步,眼前的路又被人挡住了。
陈四仰黏黏糊糊的贴过来,笑容也变得油腻起来:“小阿妹,可别叫先生,太见外了,听着生疏不说,感觉也不亲近。
小阿妹,你应该不是本地人吧?这人生地不熟的,没个向导怎么行?也真是赶得巧了,我正好也要去前面,咱们就顺路一道走吧。”
呵……
我往四周看了一眼,有不少摊主偷偷的往这边看,脸色憎恨又惊恐,看来这个人,还是个很有背景的流氓呢。
既然如此……
我笑了一下道:“也好,那就有劳先生了。”
“好说好说。”紫茄子笑的合不拢嘴,不过,马上又板着脸道:“都说了让你别叫先生了,怎么还叫呢?叫声陈阿哥我听听?”
“陈阿哥。”我看着他,不咸不淡的喊了一声。
“哎,就对了嘛,哈哈哈,走吧,阿仰哥送你过去。”
“哎,姑娘!”卖龙须酥的大娘急了,张口想要提醒,被他身后的几个护院一瞪眼,吓的再不敢说话。
“小阿妹,咱们快走吧。”他嘴上笑着,油腻的做一个请的手势。我点点头,拉着阿晧,就往不远处的巷子里走。
“哎,姑娘,你不跟他走!”卖龙须酥的大娘急坏了,忍不住喊了出来。
世道虽乱,可是不管走到哪里,都还是有好心人的。
“没事,陈阿哥不是坏人。”我回头,对着大娘笑了一下,在他一个安心的眼神后,便拉着阿晧走进巷子里。
这片角楼很高。院墙足有三四米高,墙一高,就会让人觉得压抑,再加上围墙隔音,走进去几米后,就将闹市的喧嚣隔离开了。
穿堂风一吹,莫名的让人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