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那要是陈道长问呢?”
“那你就说,咱们在回来的路上,碰到了一个被妖邪缠身的老头。你怎么说都行,就是千万别提咱们来过安林县,更别提咱们来过林家。”
“哦,那好的,放心吧,我记得了。”阿晧应了一声。
我嗯了一声。
翻了一个身,躺在她的背上。
她怕我掉下去,伸出几根长羽,把我牢牢的固定住,放慢了速度的飞。
眼前,是蔚蓝的蓝天。
耳边,是疾驰的风。
白云从眼前飘过,像蓬松软糯的棉花。
我就这样,想起了白牧的笑容。这么多天了,他还没回来,会不会……
姚红叶阿姚红叶,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梦终究是梦,眼睛看到的都不一定是真的,不就是两个差不多的梦境吗。
乱想什么呢,乌鸦嘴!
我暗自呸了一声,试着放松着身体,蓝天白云在眼前掠过,我渐渐有了困意,等在睁眼时,阿晧已经带我回到了临山县。
从郊林出来后,走一会儿就是市集。
我排队买了她最喜欢吃的油鸡腿,又大包小包,买了不少零食糕点。想着小山小娟儿两个孩子也喜欢吃零嘴,就给他们也买了一些。
路过腊肉店时,想着老妈爱吃辣子腊肉,便又挑了一块肉。
我们提着大包小包的往回走,身后突然传来了滴答滴答的马蹄声,一些百姓赶紧往两边靠,把中间的过道让出来,我正想领着阿晧也靠到一边去,马蹄声却停在了我的身旁。
牛皮靴子,褐黄色的制装。
风吹过,街上飘着各种食物的香味,但我还是闻到一股奇怪的,混合着牛皮腰带的气味。
李乾芝。
“你们继续巡逻,我一会儿自己回宪兵队。”
“是!”小王立定打礼,一挥手,带着一队人马往街尾跑。
李乾芝翻身下马,走到我旁边温声一笑:“今儿怎么想起穿男装了,别说,你穿成这样,还挺好看的。”
“哦,呵……”我干笑一声,眼睛往下瞅,一点都不敢抬头看他的脸。
我也不知道在心虚什么,反正就是觉得尴尬。
“买了这么多东西呢。”
李乾芝倒是不觉得异常,还伸手过来,想要帮我提零食和肉。他的手刚一碰到,我赶紧跟触电一样退开:“不,不重,我自己拿就好。”
“呵……”他轻笑一声,微微低着头道:“你怎么了?一直低着头看脚尖,我脸上有老虎?”
他这么一说,我脸就红了。
脸上有没有老虎我不知道,但他的脸上一定还有淤青。
他是宪兵队长,手底下千八百号的人,顶着这样一张脸,还骑着大马带着人招摇过市,县里的人该怎么想……
本来,我们俩的谣言就多,要是被人知道我俩泡了一个冷水池子……
哎呀!
我心里一阵烦躁。
“哼。”阿晧轻哼一声,小眼睛一翻,哼声道:“有些人呀,真是没有自知之明,人家都低着头了,还追问着为啥不看你,这还不明白吗,当然是因为某人长的丑了。”
“我丑?”
李乾芝撇一下眉,绕有兴致的问道:“那你倒是说说,长成什么样,才算是不丑呢?”
“这个吗……”
阿晧咬了一口桂花糕,抿了两口,笑眯眯的道:“当然,是长成我白牧哥哥那样,才算是好看了。我白牧哥哥不但长的俊,性子也好,不但经常给我买好吃的,对谁都是乐呵呵的。
他从来不会跟我这种小孩子吹眉瞪眼,更不会问我什么样算是不丑,这种傻子才会问的蠢问题。”
噗……
阿晧的话音刚落,旁边的货郎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
李乾芝的脸一黑,一个眼神扫过去,那货郎吓的一抖,以惊人的速度收拾好扁担,扛在肩膀上一溜烟的跑了。
阿晧逮到了机会,马上又奚落道:“你看,我没说错吧,这人长得丑就该少出门,吓到认识的人就算了,吓到不认识的路人,那可就不好了呢。”
李乾芝的脸,一下子变的更黑,黑的跟锅底一样。
阿晧却很是得意,神采飞扬的捏起一块糕点,放在嘴里细嚼慢咽,偶尔还吧叽一下小嘴儿,一副气死人不偿命的小表情。
已经很久了,阿晧总是躲在屋里睡觉,更忘了有多久,没见过他俩斗嘴了。
上次斗嘴是什么时候?我竟然都忘了。
看这一大一小,一个得意一个黑脸的模样,我心里一软,忍不住轻笑了一下。
午后的街市极其热闹。
杂耍的,哄小孩子玩万花筒的,变戏法的,剃头的卖酒的。
小摊子的掌柜在高声吆喝,各色香气随风荡漾,店铺花幌摇摆,一派祥和的人间烟火色。
我微微抬头,看了一眼站冷眼蹬着阿晧的李乾芝,眼里心里,全都是老街油纸伞下的年少长街。
伞面上绘着长街烟雨,如梦江南……
其实李乾芝的脸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除了右边眼角还有一点点抓痕,其他的淤青红肿已经褪去。
这样的一张脸,自然是俊朗的。
一身制装,高头大马。
少年英气,铁血柔情。
李乾芝,是临山县所有未婚女子的梦。
很久很久之前,再来临山县的路上,曹盈盈曾问过我一个问题。
她说,假如有一把枪,放在白牧和李乾芝面前,如果两个人只能活一个,我会选择让谁活。
那时候,我毫不犹豫的选择白牧。
但现在……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枪里的那颗子弹,我会留给自己。
我欠他的恩情太多了,多到让我觉得,哪怕我穷尽一生,不管我做什么,都偿还不了他恩情的一小部分。
我也知道,他不需要我偿还,他只想要我。
可我,先认识白牧了。
在我还是白水村,那个灰头土脸的山野丫头时,我和白牧就已经订过亲了。
我是个死心眼的人,定了亲,就是定了亲,亲事是阿爸帮我应的,这事改变不了。
这辈子,我不可能是他的女人。
可是……
明明什么都知道,可为什么一想到这些,心里会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