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点破了。
她一张老脸上也不见尴尬,捂着嘴笑道:“喜事,大喜事嘞。红叶,这一回,你可真是发达了!来来来,你快跟我去前院换身干净衣服,妈妈慢慢的跟你说。”
说着,她又要来拉我。
我往后退了一步,错开身子冷声道:“就在这儿说吧,我听着。”
“哎呀,你这丫头,性子从小就这么倔,行行行,那就在这儿说吧。”她甩着帕子道:“红叶呀,你还记得,上回偶然听到你唱小曲的那个富家老爷吗?他今天又来了。
一出手就是好几个银疙瘩,点名要找清倌儿唱曲子呢。
你可赶紧的吧,今儿你就好好的唱,把老爷唱高兴了,以后你就不用干这些粗活了。你若是不愿意做花娘子,就先做清倌儿在帘子后面唱曲儿吧,每场给你五个铜板的红头,你看怎么样?”
花楼里,也不全是陪人喝酒的花娘子,也有唱曲的清倌儿。
后院洗衣又脏又恶心,我实在不能做,反正我也会唱戏,既然是隔着帘子唱小曲,那就去吧。
总归比后在后院强。
“行,那走吧。”我点点头。
那女人一下就乐人:“哎呦我的小可怜儿,你可总算是想通了,你放心,这次让你出去呀,就只是唱小曲儿,陪酒的事有花娘子呢,快快快,你跟我去前面院里洗洗,那富贵老爷可等了半天了,怕是要急了呢。”
她连拖带拉的把我拽回前院。
屋里已经准备好了热水,我快速的洗漱后,穿上了,她给我准备的新衣裳。
衣服和我洗的那些不一样,是蓝色的粗布衣,包裹的挺严实,她还给我准备了一根红色的头绳,硬是帮我梳了一个简单辫子,用红头绳点缀。
我现在的模样,比原本胖了一些,肤色也没原本白,很像是,我刚去烟溪镇的时候。
傻傻的,还有点乡野气。
我还记得,那时候,白牧夸过我好看,这样的我,好看吗?
“哎呀,我的红叶一打扮,可真是俊呢,也不知道将来便宜了哪个富贵人家,能将你留在身边,咯咯咯……”
梦妈在旁边又是一笑。
她那张脸,我真是没眼多看,直接起身问她:“不是说要让我唱曲儿吗?去哪唱?”
“哎呀,看我这记性,要不说我拿你当亲闺女疼呢,一看你打扮好的模样啊,想到你以后的身嫁事了,连正事都差点忘了。快走吧,老爷怕是要等急了。”
她引着我走出屋子,顺着廊子拐了几个弯,就来到一个排场不错雅间,里面摆了个大桌子,中间做着一个面色红润的老者,两边坐了三四个花娘。那些花娘虽然一直给那人敬酒,可是也规矩的很,并不敢往他身上靠。
还好,是个略微正派的人。
右面有纱帐,里面有两把椅子,那张椅子上已经坐了一个手拿琵琶的半大中年男人,梦妈就将我按在另一张椅子上。
跟我嘀嘀咕咕嘱咐了半天,意思是让我好好表现。
我一直也没说话。
她旁边弹琵琶的使了个眼色,就退出去了。
琵琶起,我就跟着音调唱了一个小调子,我的嗓音一直没变过,唱出来的小调还挺好听,外面的老爷挺高兴的,赏了银两又让我唱了一曲,就让我下去了。
我也算是松了口气。
梦妈给我安排的房间,在雅间后面的小西院里,小丁不愿绕远路,也有点使坏,就领着我从堂楼子那边穿,一路上都是颓靡之音,捂着耳朵都能听到。
我只好加快了步子往前走,到拐角的时候一个没注意,差点没跟几个人撞在一起。
“哪儿来的不长眼的东西,还不快滚一边儿去。”一个面相极凶的青衣人推了我一把,幸亏后面是柱子,不然,我肯定栽下围栏了。
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别惹事为妙。
我没吭声,低着头靠近了柱子,给他们让路。
那个青衣人,应该是个护院家丁之类的,他和另一个青衣人,小心的扶着一个打扮富贵的公子往外走。
那位公子一身酒气,脑袋耸了着,似乎已经醉晕过去了。
又是一个花楼买醉的人。
又不关我的事儿,我本来可以一直垂着头,等他们走了再抬头的,可是鬼使神差的,就在他们绕过拐角的时候,我抬头看了一眼。
心,一下就疼了起来。
俊白的脸,飞杨的眉,薄薄的双唇紧紧的抿着。
虽然他喝多了,正紧紧的闭着眼睛,我看不到他那双熟悉的星谭寒眸,但这张脸我太过熟悉了。
李乾芝。
心里想着,我竟脱口而出。
下意识的想要跟过去,小丁一把拦住我,紧张的嘱咐道:“可别,我的小祖宗,这个爷可不是你能惹得起的人物,你可千万别对他有任何宵想。想多了,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快这点吧,我赶紧送你回去,完了还得给前院春红姑娘买酒呢。”
他推了我一下。
我心口憋闷发堵,扯着他问“这个人,他是谁?”
小丁一愣,随即笑了:“不是吧红叶姑娘,你都知道他叫什么,居然不知道他是谁?这,这说出去你自己信吗?”
我有点急,把刚才赚的几个铜钱全给他了,又问了一遍:“他倒底是谁,快说!”
那小丁一下乐了,把大钱塞进怀里,细说道:“这个,可是不得了的人物,他家祖上,连着出过三代状元,可算是真正的书香世家,而且他家特别有钱,我这么跟你说吧,他穿的鞋子在地上随便搓一搓,踩过的地方就全是银沫子,再加上他一表人才,嘿呦,你一提逍遥公子,就没有不知道他李乾芝的。”
“红叶,有时候我就想,我若是个书生也好,那日在破庙里遇见你,我也会把你领回家,哪怕粗茶淡饭也好……”
李千盛的话在我耳边回荡。
我突然特别想笑。
上一次,我是乞儿,他是将军,他想着,要当个书生。
这一次,他真的是个书生了,竟然还是个让人高攀不起的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