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断了电话,四季看着窗外,此刻暴风雨短暂地停下了。
萦绕在心中的疑惑驱使着他起身。
在不久前,大家还一起呆在这个大厅里,不过,因为咲红发现夕夏不见了,所以大家都分散开去找夕夏了。
虽然四季认为她凶多吉少,但是除了她,大家还需要寻找月夜。
真不知道为什么大家这么执着于去找大概率已经死掉的人。
最后,他留了下来。
虽然表面上的原因是“以免她们回来了却发现没人在”,但其实是因为四季并不想去找夕夏。
一点都不想。
而这种想法最终还是夕夏的那一通电话打来之后改变了。
虽然看上去像是什么陷阱,不过去看看总没错,不是吗?
于是四季离开了洋馆。
看着阴霾的天空,四季不禁有些感慨。
他到底在洋馆里呆了多久呢?
不知道。
只知道是非常非常漫长的时间。
但是即便是这样漫长的时间,终究也只是“感觉”。
也就是,即使感觉自己在洋馆里呆了很久,实际上却可能只过了几分钟。
不过如果是同感觉一样长的时间里,会不会,已经有人遇害了呢?
不知道。
......
“所以,机关?”
终于来到了夕夏所说的地方,面对着夕夏,四季冷漠地说着。
眼前之人有些恍惚,好像并没有听进他的话。
但就在他要重复一遍的时候,夕夏开口了。
“那个棋盘就是。”
夕夏用温柔的语气这样说着,却没有任何动作,连视角也不曾改变。
简直就像是一个人偶。
不,不是人偶。
这个样子更像是......
跟随夕夏走上了那栋建筑,凭着栏杆向下望去。
确实是棋盘。
不过玩法可能和现存的任何一种棋类游戏都不一样。
咳。
应该说是,这个不是游戏。
在高台之上还有一个棋盘,看上去就是下面的棋盘的缩小版。
“你已经知道这个要怎么解了吗?”
夕夏学着四季的样子靠在了栏杆上。
“嗯,这个的解法是......”
“在此之前,可以先告诉我一些别的事情吗?”
“一,向左......”夕夏完全没有理会四季的提问,自顾自地说着。
嗯,应该说是重复着未来的四季告诉夕夏的话。
四季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复杂。
这家伙,又假装没听见。
不过,这次有让她没办法假装听不见的东西。
“知道‘远里’吗?”
夕夏猛地一顿,接着,又想假装没听到的样子继续说下去。
但是四季怎么会给她这个机会呢?
“嗯?不知道吗?”
“还是说,‘三上远里’......?”
四季顿了顿,仿佛是为对方留出辩解的时间一样。
“我,我不认识。”夕夏看着远方的天空,视线没有移动,语气却不可避免地有所波动。
就像是在说“我没有说谎,也没有隐瞒”一样。
明明有所隐瞒,却又十分真诚。
这种地方还真是......
“‘似乎有印象,但是不认识’,对吗?”
夕夏张了张嘴,似乎要说什么,却又马上停下了。
“不是这样的。”
“很诧异我为什么知道你在想什么,是吗?”
夕夏陷入了沉默。
当你发现有些东西用谎言也无法掩盖的时候,沉默就好了。
四季也沉默了。
但只是一小会。
“你是远里,我知道。”
四季像是得出这样的结论一样,肯定地说着。
夕夏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放下手,她转头看向了四季,却发现四季也在看着她。
低下头,竭尽全力想要说出那个字,但从口中发出的却只是毫无意义的呜咽声。
无论怎样努力,都发不出声音。
夕夏知道,这是因为自己在“害怕”。
因为自己非常非常非常“害怕”。
说不出的话化作眼泪,一连串地从脸上滑落。
明明是犯错的一方,却摆出一副可怜的表情。
很可笑......不,应该说是很可恨吧。
夕夏这样想着,垂下了头。
四季只是沉默着,转过头,闭上了眼。
该说些什么呢?
好久不见?
不,无论如何这都不是该在这种情况下说出来的话吧?
......
空气十分凝重。
在这种氛围下,谁也无法轻易开口。
......
过了不知多久,夕夏低低地开口说道。
“我是,我......我是......夕夏。”
无法说出心中所想,夕夏低下头,靠着栏杆,闭上了眼。
有些事情,永远不要想起来比较好。
因为想起来了就会承担起那份责任。
也就是罪恶感。
而更简单的说法是,痛苦。
当初为什么会做出那样的选择呢?
夕夏并不清楚。
那么如果时间回溯,她还会做出那样的选择吗?
答案是。
不会。
她不会让这个选择成立。
不过。
为什么?
原本应该已经死去的人......
“认出来了?”似乎是发自真心的,四季高兴地说着。
语言在此刻如同白纸般苍白无力。
当然,更主要的原因是,夕夏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好了。
混乱不堪的词语在夕夏的脑海中回响着,却难以组成一句有意义的话语。
“你应该问‘不恨我吗’。”
似乎是知道了夕夏此刻的窘境,四季提示着她。
夕夏微不可闻地摇了摇头。
不想,理智告诉她,她并不想问这个问题。
并非是害怕得到那个答案,而是,而是......难以启齿。
毕竟夕夏就是这样的人。
一个懦弱的人。
“我大概能猜出你是怎么想的,所以,只是稍微有一点点生气而已。”
程度词叠在了一起。
这说明他非常非常非常生气。
皱了皱眉。
“对,对不起。”
这种程度还是可以的吧?
“嗯?”
“......”
“总之我先告诉你解法。”
自暴自弃似的放弃了解释。
啊,对。
他一定很想要一个解释,一个道歉。
但很可惜,夕夏并不是会给出这一个解释,一个道歉的人。
世上就是有这样的人,对吧?
......
正要说出最后一步的时候,夕夏瞥见了一个人。
咲红......?
对方微笑着,靠近了二人,好像要说些什么。
然而并没有话语。
打破寂静的,是杂乱的脚步声,和利器刺入血肉的声音。
“把所有的棋子放到左边的大格子里。”
忍受着绞痛,夕夏尽力说着。
即使对方收住了动作,但还是很疼。
至于为什么停手。
因为,原本这一刀,是要杀四季的。
只是她挡了下来。
“已经可以了吧。”
夕夏靠着她,以只有两人能够听到的声音说着。
“这个谜根本就不难解,因为你给的线索实在太多了。”
“......”
“您能解出来......真是太好了。”身前的人低声说着,看不清表情。
“故事的结局是,凶手在知晓自己犯下罪孽之深重后,畏罪自杀,”夕夏以四季呢能够听到的音量大声说着,然后又以极低的声音说,“这样就行了吧。”
作为最后的“解”。
海浪退去。
二人的身影消失在了一片蔚蓝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