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了大概山路十八弯后,出租车在一处水塘前停了下来。
水塘呈现出深深的绿色,上面漂浮着黏腻的苔藓和几条翻着肚皮的死鱼。炎炎烈日下,不断地向外散发出腐臭和腥气。
“蹚过这条沟,对岸就是车站,二位下车吧,祝你们好运。”老司机点了根烟,冷冷地说道。
“我滴妈呀,真臭死了!你这老头子故意的吧?哪有把人放臭水沟边上的?这让我们怎么过河?”夏妍刚下车就闻到一股恶心的腥臭味,捏着鼻子眉头皱成了一团,嫌弃地说道。
“嘿嘿,蹚过去呗。”老司机幸灾乐祸地笑了笑,瞥了瞥夏妍白嫩的双腿和她精美的高跟鞋。
河水不算深,但是比较宽,要蹚过去的话,起码得二十分钟。
沈璇玑惨白着脸色没有说话,抱着箱子缓慢地下了车,脚刚着地便“哇”一下子吐了出来,无力地倒了下去。
“喂,沈璇玑,你怎么了?你不会是中暑了吧?”夏妍赶紧接过箱子,扶住了摇摇欲坠的沈璇玑,尽量不让她倒在地上。
夏妍大学时候是学舞蹈的,身体素质相对来说还不错,虽然一路而来车里的体验并不好,但下了车她便很快就恢复了精神。
但沈璇玑就不一样了,车里的高温和颠簸的路程几乎要了她半条命,此时她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浑身轻飘飘的,使不出一丝力气。
看着沈璇玑病恹恹的样子,夏妍有点慌了主心骨:“喂,醒醒……醒醒啊沈璇玑,你可别吓我啊,你这么沉,我可没法背着你过去!”
本来夏妍已经做好了为了事业“牺牲”的准备,决心下脚去接触这肮脏的河水,可是照目前看来,沈璇玑是站不起来了。她一个不到一百斤的女子可怎么抱动另一个一百斤的女子过河啊!
沈璇玑紧紧闭着眼,脸色苍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夏妍想人命要紧,心一横,便转头对出租车司机说:“我这姐妹中暑了,要不你先带我们去医……”
“院”字还没说出口,只听“呜”的一声响,司机已经把车开走了。
“我*!真**不是东西!这什么职业素质,活该你开车被扎胎,出门被鬼撞!”夏妍愤怒地望着出租车远处离去的背影,恨恨地咒骂道。
也不知夏妍的嘴是开了光还是怎么回去,只听“砰!”的一声响,出租车连人带车一下子翻进了臭水沟里。
“哈哈哈……活该……真是活该!”看见出租车司机倒霉,夏妍笑的在一旁直不起腰,车上带来的不愉快一下子烟消云散。可是当她回过头,看到半晕过去的沈璇玑,顿时又变得一脸愁苦。
“我说姑奶奶,你什么时候醒过来啊,不然我们今晚真得得露宿街头了!”
桂林这边的旅店晚上十点打烊,如果赶不上九点半的汽车,她们今晚算是得完蛋。
这还不算什么,误了跟买主接头的时间,那时候她们才算吃不了兜着走呢!
“小姑娘——往这边看嘞!”忽然不远处传来一声吆喝,夏妍顺着声音看去,一个戴草帽的年轻船夫坐在一个简陋的木船上,正笑着冲她招手。
“喂……我们在这!我们要搭船,搭船!”仿佛看见救命稻草一样,夏妍扯着嗓子挥手回应,这下俩人有救了!
船夫笑眯眯地把船开到二人身边,帮忙扶起了沈璇玑,看着她的样子皱了皱眉,顺手从兜里掏出一瓶类似风油精一样的东西,从里面倒出来些液体,抹在了沈璇玑太阳穴两侧。
浅绿色的液体,接触到沈璇玑的皮肤后,竟神奇地渐渐地变成了深紫。
“这是我们船家祖传的风油精,专治头晕和乏力,我看你这小姐妹啊,肯定是中暑了。”船夫笑呵呵地看了夏妍一眼说道。
果然,本来限入半昏迷状态的沈璇玑,不到十分钟便醒了过来。
刚入眼便看见夏妍喜极而泣的大脸,还没等她说什么,耳边就响起了她聒噪的声音:“姑奶奶你终于活过来啦!幸亏这位帅哥把你救醒,不然我真的拿你没办法。”
沈璇玑顺着方向看去,只见年轻的男人正定定地望着她,嘴角浮起了一丝晦暗不明的微笑。
从下往上的角度来看,在船夫大檐帽遮盖的鬓角处,似乎有一道褐色的凸起状疤痕。
沈璇玑眼里闪过一丝疑惑,但眼下时间有限,容不得她多想。很快她便整理了一下思绪,起身虚弱地向男人致谢。
然后附在夏妍耳边小声说了句什么。
夏妍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
来这里的时候她可是做足攻略的,但没发现这一片儿有哪家做船上生意的啊?
沈璇玑看了看时间,天色已经很晚了,拉过箱子付了钱,便带着夏妍急匆匆地往前走。
俩人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年轻船夫见人都走光了,立刻收起满脸的和善,转身走向了不远处巷子里一辆黑色的轿车。
那辆轿车不知道停了有多久,似乎后座上还坐着一个人,西装笔挺,看样子像是个有钱的。
“头儿,东西果然在她们手里。”船夫摘下帽子,露出他满头的卷曲褐发,一改之前老实的面目,表情变得狠戾。
他之前给沈璇玑涂的压根不是什么风油精,而是一种名叫“追魄”的液体。这种液体一旦感应到目标,就会变色。而沈璇玑太阳穴两边的深紫色就很好地证明,她就是目标的持有人。
“莫要打草惊蛇,跟住她们。”车后座的人平静地说道,手指上的金色戒指反射出冷光。他把玩着手上一支玉石搬莹润的骨笛,对前面的卷毛头说道:“一旦发现她们落脚的地方,马上派人通知我。”
骨笛在月光的照射下,散发出模糊而诡异的白光。
“是。”卷毛急忙应道,拿出对讲机跟电话那头的人交代了什么,之后他立刻发动引擎,黑色的车身渐渐地与夜色融为一体。
沈璇玑二人叫了两辆摩的直奔最近的旅馆,下车后迅速订好房间,带着箱子进了门。
那会沈璇玑偷偷给夏妍说的是:“箱子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撞碎了。”
当时夏妍只觉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满脑子想的都是箱子里的宝贝怎么样。此时二人刚进门,便火速放倒了箱子,面对面坐在一起,一言不发。
“密码。”夏妍冷峻着脸,率先打破了沉默,问沈璇玑要了密码开箱。打开箱子后,她颤颤巍巍地取出一个盒子。
盒子外面包裹得严严实实,层层的泡沫垫和棉絮下,是一层金色的丝绒底衬。
她里里外外地拆开外包装后,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盒盖——一面黄褐色的手敲鼓露了出来。
手敲鼓如饭碗口那么大,摸上去有些粗糙,略微摇晃便发出沉闷的声响。
看见宝贝安然无恙,沈璇玑和夏妍同时脸色一松,紧绷的心彻底踏实下来。要知道,这宝贝价值连城,真要弄坏了,把她们卖了都凑不够零头。
俩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笑起来。
“明天就到跟买主交货的日子了,等干完这一单,咱们就发财啦!沈璇玑,发财了以后你打算干点什么?”夏妍推推沈璇玑,娇嗔道。
谁知沈璇玑敛了笑,低声道:“干完这一单,我的钱也筹的差不多,我打算不干了,回家随便找个什么工作都行。”
“真假的?!”夏妍很吃惊,“干咱们这一行的,进来容易,想抽身可不见得抽的干净。你自己想好啊沈璇玑,我可管不了你。”
沈璇玑定定地望着夏妍,忽然笑了:“夏妍,谢谢你。”
幸亏有夏妍,俩人这一路来的互相照顾,甚至在自己昏迷的时候,还是夏妍找人救了自己……想到这,沈璇玑心里真的很感激自己的这位朋友。
“切,要你谢。”夏妍傲娇地回了句,眼睛却湿润了。“我去洗澡了啊,你收拾一下早点睡,咱们明天早点走。”
“嗯。”沈璇玑动作迅速,原封不动地把手敲鼓装了回去,看着夏妍一扭一扭地进了浴室。
把这一切都做完后,她开始有些迷茫。干完这一单后,自己回家做些什么呢?当个幼师?还是做个保镖?其实她从小的梦想就是当个演员,成为一个红透半边天的大明星。
思绪正漫无目的地飘散着,浴室里头忽然传出一阵吴侬软语的歌声,伴随着水龙头哗哗的声音。沈璇玑心听去,竟是一首她从来没听过的小曲:
落絮残莺半日天,玉柔花醉只思眠,
惹窗映竹满炉烟。
独掩画屏愁不语,斜倚瑶枕髻鬟偏,
此时心在阿谁边?
腔调细腻委婉,竟有几分不似夏妍的声音。沈璇玑皱皱眉,这姐大大咧咧的,自己怎么不知道她还有种江南小女人的气质?
但很快的,歌声戛然而止,水声也不见了,整个浴室安静地可怕,却不见夏妍人从里头出来。
大概二十分钟过去了,也不见夏妍出来。“喂,姑奶奶你洗完了没有?我还等着用呢,你别在里面种蘑菇!”沈璇玑冲浴室里头略微不满地喊道。
回应她的只有沉默的空气。沈璇玑心里疑惑,心想这姐是不是洗着洗着睡着了?这么想着便从浴室外推门而入——
“我*!”沈璇玑一个趔趄,眼前发生的一幕让她不敢相信。
只见夏妍赤身躺在浴盆里,整个身子浸没在水中。因为长时间无法呼吸,她的两颗眼珠子格外地往外鼓胀,脸色呈现出猪肝一样的紫色。
她的两只手死死掐住自己的脖子,仿佛势必要将自己掐死一般,两条腿却不住地往外乱蹬,像是在做垂死前的挣扎。
听见沈璇玑的声音,意识渐渐丧失的的夏妍把头缓慢地扭向了沈璇玑的方向,嘴巴微微张开,使尽所有力气抬起一支手,似乎在无声地向她求救。
她看着她,眼睛里满是惊恐和无助,脸色苍白如纸。
沈璇玑整个人都愣住了,六神无主地瘫倒在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空气中弥散着一股腐烂的味道,压抑地让人喘不过气。
她想说话,想起身去拉夏妍,可是整个人犹如魔怔了一般动弹不得,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道在控制着自己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