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跑这里来干什么?”
董涧闻声转头,看见平日里喜怒不表于色的父亲此时的不满却要溢出来,男人快速走近,把董涧用力拉起,突然来的冲击力让他的手臂感到几分痛楚。
“我…我就来散散心。”
“是吗,来你妈妈的墓旁散心?”
一大一小的身躯并立而站,男人的气压如野兽,压的董涧喘不过气。他移开视线,想作出解释,脸上却猝不及防的感受到一阵火辣的刺痛,这次,他感到了从未有过的痛苦,却不是因为这一个耳光。
“我说过再也不许来这里,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吗?”
“你就这么希望自己的下场和你妈一样?”
“十几年了,你也不是三岁的小孩子了,有的道理还需要我跟你讲吗!”
男人的不满来的太急太莽,导致他的胸口也跟着大波动的起伏,董涧承受着这一切,只盯着地面的石子,沉默不语。在第二次要被董惜顾拉走的时候,他开口了。
“你不想她吗?”
男人迈出的脚步停住,面前这个瘦弱的男孩,和他母亲长着一样的眼睛,这样波光荡漾的桃花眼里,这样一双让人羡慕的眼眸里,此时却盛满了忧伤。董惜顾知道,自己的儿子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他呼出一口浊气,拍了拍董涧的肩膀。
“回家说,外面冷。”
董涧闻言,感到十分意外,他点了点头,任凭父亲拽着他的胳膊走,他能感觉到,父亲的力气比刚才小了很多。
到了大堂,董顾惜拍了拍董涧身上的灰,也拍掉了一片没有随着水流飘走的梨花瓣。父亲郑重其事的关上了大门,随即在十几平米的屋子里翻找着什么,屋里很小,桌椅都有所缺破,木门上甚至有几道裂缝。男人在摆放财神像的帘子背后找到了一个黑色的木盒,他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小心翼翼的把木盒拿了出来。
这样一个刚硬的男人,历经坎坷与风霜,却在看见这个黑木盒的时候满目柔情,就像在看着昔日的爱人一般,他的怜惜就快要溢出眼眶了。
“爸,这是什么?”
董顾惜把木盒轻轻的放在桌上,桌面上早已积上薄薄一层灰,可木盒上却一尘不染。
“你知道傩彤当年去哪了吗?”
董涧听到这话觉得奇怪,妈妈当年不是已经…他不愿意再往下想了,父亲摇摇头。
“墓是村里人建的,我..不,是我们,没有找到她,十二年了,都没有找到她,当年为了快速结案,只能判定她早已死于非命。”
董涧震惊的看向父亲,父亲波澜不惊,还是一副平静的样子。
董惜顾打开木盒,董涧闻到了一股清香,那是妈妈的香味,是她最爱的梨花香。他看见木盒里躺着几张照片,还有半截梨花枝。照片上的董惜顾看起来还很年轻,意气风发的青年,拥有一股独特的感染力,几乎冲出照片,嘴上挂着的笑已经昭示了一切,他搂着旁边的女人,当时的他,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
女人一身浅蓝色的长裙,垂下来的麻花辫上有两个蓝色波点的蝴蝶结,看得出来这个漂亮女人对穿搭非常有自己的见解。哪怕年代久远,使照片有些失真。也不难看出这是一位绝代风华的美人,她不是俗气的美,是一种宁静舒适的温柔气质。
“妈妈年轻的时候好美…”
“你爹我当年为了追到她半条命都丢了啊,傩彤,是我这辈子见过最美的女人。”
想起那段经历,董惜顾闭上眼,细细回味,董涧觉得,有妈妈在的时候,一定是一段非常美好的时光。但现在…想到现在,他的心隐隐作痛。
“你说妈妈死了,她的照片你都烧了,还说…”
“不,你妈妈没有死,傩彤那样的人,不可能因为一场天灾就自寻短见,我只是还没有找到她。”这句话如一阵雷击一般轰进他的大脑,他全身都在战栗,试图分析这段话的真实性,但面对相处了这么多年的男人,董涧知道,他没有在开玩笑。
“妈妈…没有死?!妈妈没有死!”
董涧突然站起,他激动的搭在父亲的手臂上,天知道他有多想念母亲,想念她的拥抱,她温柔的微笑,她带走的梨花香,那样一个女人,那样一个使他魂牵梦绕的人,她没有死,我还有时间找到她吗,找到她的时候她还和小时候看见的一样漂亮吗,会不会认不出来他了?
“只是,我们找不到她,永远不会。”
“为什么?”董涧的瞳孔陡然地震,松开了父亲,却还是如往常一般立的挺直,失落的语气不加掩饰,也无法盖去。
“因为她不想见到我们,也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