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浇水
扛着铁锹,跟我妈走在漆黑的路了,看着我妈不紧不慢的样子,我有点担心小虎,便问道:“小虎在家行吗?大晚上的,亲丫和虎子能看了他吗?”
虽然看不到她的脸色,但能听到她明显不屑一笑,没好气的回我道:“知道担心小虎,你早干嘛去了?在那边耽搁那么长的时间。”
我的心瞬间一堵,心里思绪繁杂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我想说,你为什么不让亲丫一个人过来告诉奶奶,那样的话,就算奶奶再生气,也不会吼亲丫的。
我想问,你是不是因为怕亲丫害怕,所以才舍不得让她一个人走夜路的。
可是她已经七岁了,我从四五岁就跟你们一块上地里,从八岁都开始干活挣工分了,更别说大晚上的,两边走来走去。
亲丫现在都七岁了,你说现在家里条件好了,能供娃上学了,所以,虽然她学习那么不好,可你还逼着她去上学,我那会是因为家里条件不好,不能上学,这些我理解,也接受。
可我接受不了,你舍不得让一个七岁大的孩子走夜路。
七岁了,不能走夜路?
所以她是你的孩子,那我呢?
我又算什么?
虽然我知道我有奶奶更多的爱,可是我还是好难受好难受。
走着走着,我渐渐泪流满面。
我不知道啥时候和我妈分别的,在这漆黑的晚上一点也没有怕,只知道脚下的步伐不能停。
就这么浑浑噩噩的走了不知道多长时间,直到走到地方,看到了队里其他人,我才清醒了过来。
这里大概有二十多号人,大部份都是男人,有已经当爷爷的,有当爸爸的,还有一些十七八的大小伙子,里面只有几个女人,都是我们队里干活很凶的几个,我听说,好像她们家里的男人身体不好来着。
看看眼前这群人,虽然我都认识,但也只知道是队里的,平常也没怎么说过话,我知道这时我应该跟他们打招呼的,可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
而他们也只是看着我和我手里的铁锹,都没有说话,包括那几个女人。
很明显,他们不喜欢我的到来。
我瞬间觉得尴尬无比,把铁锹放在地上,低着头,安静的站在那里。
看到我这个样子,那群男的看完笑话,渐渐从我身上收回了视线,并且三五成群的在那各聊各的了。
感觉到身上的视线变少了,我长出一口气,心里轻快了一些,但我还是有些天真,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了,因为马上有一个女声问我道。
“哟,这不是大学生的侄女吗,怎么还干这种粗活呀?你家现在不都是干的轻快的活计吗?”
我的头低的更低了,一点点都不敢抬头,只在心里暗暗发誓,一会我一定要拼命的干活,让他们知道,我不是来打杂的,我以为我不回答她们就会放过我,可我太傻了,人家根本就不需要我的搭腔,这个问题马上就有另一个女声回答了。
“哎呀,这不是她妈是女队队长,不能太过份嘛,自已家人总得干一点脏活累活嘛!”
“是呀是呀,你看人家一个姑娘跟咱们挣一样的工分,人家厉害着呢!”
“这还不是因为人家家里出了个大学生吗,要不你家也出一个沾沾光?”
“呵,我家可没这本事,也没这脸,我们都是靠实力吃饭的,哪有那些花里胡哨的?”
“就是,就算他家出了个大学生,跟咱们有什么关系?跟队里又有什么关系?咱们不仅沾不上光,还得干更多的累活,哼!”
“哎呀,谁说跟咱们没关系的,你们不知道吗?听说那个大学生给很多村领导队领导的孩子指导学习了,不然……呵呵呵呵”
她们的声音不大不小,小到那些聊得热闹的男人注意不到,大到刚刚好让我听了个全,刚开始我还觉得羞愧难当,可跟前会一样,听着听着,我都有点麻木了,只被动的听着那些难听的话,一点都分不出来,谁谁谁说的哪句。
听着听着,还真有那一两个阿姨说的很是有趣,都让我听出一点趣味出来,跟看电影似的,很有意思。
等我再次清醒过来时,她们已经走开了一些距离,在更远的地方低聊着,而我面前则站了一个跟我爹差不多大的男人,我一个堂叔。
露出一丝苦笑,我叫着他:“亮叔,你来了。”
亮叔用手摸摸我的头发,再拍拍我的肩膀,安慰我道:“你奶奶大晚上的,在路上截到我,让我照顾你。”
听到奶奶,我的眼泪大颗大颗的掉了下来。
亮叔没有再安慰我,只认真地对我说道:“一会浇水的时候,你就跟着我,我干什么,你就干什么。”
亮叔在队里的名声很好,他活干的好,还喜欢帮助人,队里大部分人都会给他面子。
我坚定的点点头。
我不能给奶奶丢脸,今天一定要好好干活,要用自己的本事,让她们闭嘴。
没多会,水就下来了,我和亮叔还有另外几个男孩被安排打水渠。
亮叔朝安排工作的爷爷感激地笑了笑,带着我们往水渠的一端走去,边走还边问我:“竹丫,你知道咱们要干什么吗?”
虽然没浇过水,但我玩过水,我还真知道一些:“是堵水渠上的窟窿吗?”
亮叔笑笑,说道:“你们几个小伙子也听着,竹丫说的只是中间时间最长的一部分工作,水一下来,咱们最要紧的是控制水匣,咱们队里的地都是一片地一片地的浇,浇哪片地就要开哪片地的水匣,浇完还要关那个水匣,并把它堵严实,不然会漏水的。”
那几个小伙子显然也都是第一次来,没有插嘴,都静静地听着。
“水来了,水来了。”
黑暗中一个声音大叫着。
亮叔没再管我们,大步跑向一个地方,我们赶紧跟上去。
等停步时,渠中间果然有个水匣。
那是一块长方形的石头,最上面的部分被打了个窟窿眼,有一根铁棍插在窟窿眼里,我们可以抓着铁棍来抬石头。
这时水匣的另一端已经有些水了,另一端也有细小的水流渗过来。
那几个男孩子腿一张,垮站在水渠的两边,抬着铁棍就准备往上抬,可抬了几下都没有抬起来。
亮叔着急说道:“先把水匣四周糊着的泥弄弄。”
剩下的人,连忙找了些硬树枝,在那戳来戳去,不一会就掉下来一些泥,可石头还是纹丝不动。
眼看那边的水越来越大,这边的水也有几厘米深了,亮叔他们都在着急地忙着。
我看着他们忙来忙去,都没人叫我,我知道他们觉得我帮不上忙,想了想,心一横,脱下鞋子,一下跳进水少的这边水渠。
众人都在忙着,看到我跳下去也没人说话,我也没有说话,只用手在水匣的四周摸来摸去,果然,水匣的左边,有块硬硬的东西卡着了,我把旁边的泥用指甲挖了个洞,想把手伸过去把它弄出来,可泥太实,手指根本挤不过去。
看着越来越多的水,我一咬牙,使劲一挤,手指终于穿了过去,再稍微一用劲,硬块拿了出来。
随后,水匣顺利的抬了起来,一阵水潮朝我涌不,冲的我差点摔倒,幸好我及时地被几只手拉住了。
四面看看,亮叔和那几个男孩子,拉着我,正在朝我笑着。
剩下的水匣拉放都很顺利,没再出什么问题。
打水渠的窟窿更是村里孩子从小到大的游戏,一点难度都没有。
在我连续找到八个窟窿并成功一个人堵住后,他们终于真心的接受了我,我终于成了他们认可的伙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