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彩笑呵呵道：“那些东西，我都不记得了。我只记得，我五年级去装火柴的时候，你答应我，说赶考试我自己能挣多少钱，到时候，你就给我多少钱。可是，那次考试偏偏一直往后沿，我装火柴挣的钱也越多。到最后，连我自己都不相信，你会如言给我那么多钱了。不过，我那时候，还总梦想着，到底我那些天，挣了那么多钱，你就算不给我全部，怎么着，也应该给我两三块钱吧……可是，最后，你还是，只像以前一样，给了我一块钱。更可笑的是，虽然我心里万般不悦，最后也只花了五毛，还给你找回来了五毛钱。”

　　我没想起她说的那档子事，却仍旧感叹道：“是呀，你们三个，也是挺有意思的。明明，每次去镇上考试，我都是一人一块钱的。可是，阿霞每次都是一毛不花。你呢，则是每次找回来五毛。小乖则是，每次花个干干净净。真是挺有意思啊……”

　　阿彩小声喃语道：“是啊，所以，我们都觉得你最疼小乖嘛……”

　　说完那些话，我自己也有些感触，一时竟没听清阿彩说了什么。

　　“阿彩，你刚说什么？我没听清楚。要不，你再说一遍？”

　　阿彩笑了笑：“我没说什么。我只是在感叹，能当你的孩子，其实也挺好的。”

　　听到这话，我自嘲一笑：“行了，我知道因为我和你爸没有本事，让你们三个都受苦了。在我面前，你不用说这些面子话的。”

　　此时阿彩突然‘忽’的坐了起来。

　　她转过头，很认真的看着我道：“妈，我刚刚说的都是实话，是我的心里话。真的。虽然从小到大，我干了不少活，也曾觉得委屈过，但我从始至终，都很清楚。你已经给了我，你能给我的全部了。暂且不提，你从来没要求过我，要怎么怎么，就是我为家里干的那些，也都是我心甘情愿的。当然，在中间，难免有时候，也会觉得委屈过。就像上高中的时候，我就曾很是疑惑过。凭什么都是高中生，我学习比他们都要强，可我回家还得干这个干那个。而我那些同学呢？他们一回到家，最多的，竟是被家长催着去外面玩。当然，这些也只是我一时的想法。虽然我在家里是干了很多。但我很清楚，比起你们干的那些，我干的这点，算得了什么？所以，我经常对大利说。不管你以后，有多偏心小乖，我都没有任何意见。只冲着，你让我上了大学，用那么个家庭条件让我上了大学，我就一辈子不会怨你任何事……”

　　她的话，很朴实，更没有什么很感人的场景，但我竟听的渐渐湿了眼眶。

　　正当我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她突然又加了一句：“当然，有时候，你做的一些事情，一些决定，我还是挺不认同的。例如，就像小乖结婚那次。我那几个同事，好不容易开着车，从公司调休或者请假的，大老远的来参加小乖的婚礼。可是你呢，人家只不过想喝一瓶几块钱的酒，你都舍不得。你知道吗？那天一回了市里，我就花了好几百块钱，请人家几个，在KTV喝酒、唱歌了。”

　　这件事情，我记忆深刻，一则是因为，这件事毕竟才过了一年多；但主要还是因为，那次，阿彩又闹脾气了。当时，她还很是硬气的，没到说好的时间，就又回去上班了。

　　虽然我很想找些说词，解释一下我的做法，但我知道，都是徒劳。阿彩已经认定的事实，很难改变想法的。再说了，她说的也不算错吧。

　　就在我自我感叹着的时候，没等我回应，阿彩又继续道：“妈，有时候，我真的很不明白你的做法。我感觉，在你的看法中，只要你自己没有花钱，那就算没花。可是，很多时候，事实并不是这样啊。在你，你只省了那么几块钱，或者几十块钱。可是，事后，我们总得花几百块钱，甚至更多的，把事情往回找补啊……”

　　说着，她叹了口气：“当然，我说这些，并不是心疼那些钱。只是，我感觉，有时候，你做事，真的好自私。你永远只看自己的得失，一点都不在乎，我和我姐的想法。还是那件事，我们公司那几个人来参加小乖的婚礼，你以为，人家是冲着你或者小乖吗？不，不是的，人家是冲着我的面子才来的。可是，在你看来，我的面子根本就不值钱，不值得你用那几块钱，来维护……”

　　说到这里，阿彩虽然没有哭出来，但她声音里面的悲伤，却是清晰可闻。

　　鼻子一酸，我即有些羞愧，又有些恼怒。

　　最后，还是面子占了上方：“不，不是的。我不是这样想的。”

　　阿彩没理我的解释，自嘲的笑了笑，又悠悠道：“不是怎么样？你是真把我的同事们当回事了？还是把我姐当回事了？刚刚说了那么多我的事，现在，我倒要说说我姐的事。妈，我现在又想问你一句。你放着小乖一天五十不能停的，却要让一天能挣一百多的我姐停下，来帮你干那些地里活吗？”

　　这个话题，以前阿霞也开玩笑的提过，当时，我没有放心上。

　　现在，同样的事，由阿彩说出来，我才感觉，原来阿霞真的在嫌吗？

　　想着，我喃喃道：“你姐嫌了？可是，可是她每次，都有很痛快的应承啊……”

　　阿彩冷笑一声：“你不知道她在多怕你吗？你自己想想，你对她说的那些话，那些事，哪件她不听了？哪件，她又敢不听了？”

　　心里一阵烦躁上涌，但也有些委屈：“可是，可是，那些她也没有正经说过呀？再说了，她到底是老大，又总在我身边呆着，叫她干活，我已经习惯了呀……”

　　阿彩‘呵呵’一笑：“是呀，你习惯了。你习惯了有什么劳动的事，就叫我姐和我，有什么好事，却从来都是小乖的。”

　　听到这，刚才身体里的烦躁，好像一下子有了发泄口，我很是气愤的回着：“你说什么呢？家里有什么好事了？小乖又沾上什么好事了？他连大学都没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