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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初衷

  程纯的奶奶隔三岔五就来家里给自己的儿子孙女拾掇拾掇房子,爷爷因为膝关节退变严重行走不便很少会过来,程远征有的时候会带着程纯去那边看望他。

  外公外婆从女儿过世后一次都没来过,只是偶尔打电话叫程纯过去给他们瞧瞧。外孙女的眉眼之间总能看见女儿的影子,两位老人悲喜交集的神情在程纯心里渐渐成了一种负担,这两年她很少去外公外婆家了。

  妻子的突然离世让程远征一直难以释怀,他竭尽所能将女儿照顾的无微不至,直到程纯初一这年发生了一件事促使他下定决心续弦——身边亲朋好友也已经多次劝他是时候考虑自己的将来了。

  程纯的学校离家步行约一刻钟,每天她都是在家吃早饭,大多数情况下是管雨菲到她家来找她,那个时候她的饭也吃得差不多了。程纯出门后程远征开始洗刷锅碗瓢盆、打扫卫生。一切收拾妥当后他急急忙忙赶去上班。

  这天他才要出门,在门口迎头撞见女儿步履匆匆地往屋里走。

  “纯纯怎么了?”程远征放下公文包和钥匙焦急地问。程纯上半身穿着白色短袖,校服外套被她脱下来系在腰上,两个袖子在腰间打了一个结。

  难道这又是小孩子间最近流行的穿衣风格?程远征一头雾水,程纯面色难看至极,重重地摔上门:“没事!爸你帮我跟班主任请一节课的假。”

  这种情形怎么可能是没事,“纯纯到底怎么了?你和菲菲吵架了还是别的同学欺负你了?”

  程远征在女儿门外追问,一直以来学校老师打电话来都是告状程纯怎么欺负别人的。前几天她竟然把同桌的书本全部撕得粉碎,就因为那个男孩不小心超过了她画的三八线。

  “又不是小学生,还画什么三八线。同学之间要和睦相处,那张书桌是学校的财产,属于公物不属于你们任何一个人,要爱护公物不要随意污损它。”每次女儿犯错,程远征都耐心规劝。

  “既然分配到我这,没有所有权也有使用权吧。再说了,我都警告过他多少次了,他还是屡教不改。”程纯恼火的是在这个时候程远征还是要讲道理而不是无条件地站在她这边。

  “万一那个男生动手打你,吃亏的还是女孩子。”程远征一想到那种场景,不禁心惊肉跳。

  她不怕打架,又不是没和男生打过架。即使没有管雨菲的助攻,她自信也能和那个男生打成平手。打架的事老师不知情,所以程远征一直被蒙在鼓里。

  曹美琳过世后他自觉地对程纯比以前更加疼爱、甚至到了骄纵的地步。

  譬如有一回他在商场给女儿买了一套在学生中间很流行的运动服,结果她气冲冲地把衣服扔在沙发上,说自己都上初中了,不喜欢这么幼稚的粉红色。也是,他责怪自己太过粗心大意,这些年程纯已经很少穿颜色鲜艳娇嫩的衣服了,她好像喜欢灰色、黑色、墨绿色这类的暗色系。

  尽管他认为那些灰头土脸、毫无朝气的装扮一点都不适合自己的女儿,他隔天还是去商场给换了同款的烟灰色。她回家一看还是不满意,不喜欢的原因还是因为颜色。程远征第三次回家带回来一身黑色的,他已经做好了第四次去商场的心理准备,可程纯默默地把衣服拿回了自己的房间。

  奶奶几次在儿子面前提醒他:“纯纯这丫头,脾气越来越古怪了,你不能再这样惯着她了知道吗?往后惯出一身臭毛病你想管也管不了了!”

  程远征看了看手表,拿出手机给班主任打了个电话。

  等程纯开门出来,程远征注意到她换了一条黑色牛仔裤,肩上背着黑色的双肩包,那是年初班里组织去外市旅行时他买给她的,她只背过一回就束之高阁怎么现在又把它翻出来了?

  程远征忽然想到什么了,待女儿出门后他给管雨菲的妈妈打了个电话:“不好意思,有件事要麻烦你了。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

  晚上接到管雨菲妈妈的电话,果然和自己猜想的一样——纯纯来例假了。

  程远征一路上想了很多:他自以为这四年将女儿照顾得很好,其实一直以来她也在无声无息地照顾他的感受。她的功课自己从来不用费心,几乎每次考试都在年级组名列前茅。虽然经常在学校闯祸,可是哪有孩子不顽皮的?

  但是她的性格……正像他妈妈跟他抱怨的那样:日益孤僻、喜怒无常,就像一颗随时会引爆的定时炸弹。仔细想想,日益孤僻谈不上,她不是还有一个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菲菲嘛;喜怒无常的情绪程远征也能理解,毕竟我们需要很长时间来消化至亲之人离世所带来的悲伤。

  他一个中年人有时候都控制不了自己的心绪,心情莫名阴郁的时候就约同事出去喝一杯排遣苦闷。女儿的无理取闹和刁难在他眼里都是一个没有安全感的灵魂在寻找慰藉而已,没有了母亲还不能跟父亲撒娇怄气吗?

  作为一个孩子,她已经很懂事了,就像眼下在步入青春期的关键时刻,她还不是选择独自面对,对他隐瞒自己的困惑和不安。一想到这里,程远征一阵鼻酸。

  他给家里打了个电话:“纯纯,爸爸今天要加班,你别等我回家做饭了。我和菲菲妈妈说好了让你去她们家吃晚饭,你顺便把茶几上那本《股市一点通》带给管叔叔,八点半左右我去她们家接你。”

  程纯不想去管雨菲家吃饭,她羡慕所有有妈妈的同龄人。虽然每次管雨菲的妈妈都客气的表示只是添一双筷子的事,但是程纯坐在饭桌旁还是浑身不自在。

  与其作为一个客人在别人家蹭饭吃还不如回家和爸爸两个人吃饭,即便冷清也比现在的处境好。

  饭后回到家,程纯回到房间里看见自己书桌上放着偌大的一个纸袋。里面是一身崭新的校服、一包红糖姜茶和各种牌子的卫生巾。

  两个星期之后,放学回家的程纯一推开门就看见那个坐在客厅里的陌生女人。晦暗的圆脸上带着圆框眼镜,她一见到程纯就起身迎上前来亲切地招呼她:“纯纯你放学回来啦?”

  一瞬间程纯觉得自己是多余的了——这个家终于有了新的女主人。

  继母带着一个五岁的儿子闯进了这个死气沉沉的家,听爸爸说她是位中学英语老师。生母的位置是谁都无法取代的,想必人人都懂得这一点。所以那个女人只是短暂地巴结了程纯几个月便不在她那浪费时间和感情了。

  在人们的潜意识里一个寡言少语且不苟言笑的人一定是个沉郁古怪且不好相处的人,这就是人的天性。程远征续弦的初衷是为了给女儿找一个人担当起母亲的角色,但是一年后一切都变了味道。继母怀孕了,唯一的房产上加上了继母的名字。

  程纯在这个家愈发呆不下去了,因为继母怀孕的缘故奶奶索性搬到家里住下了。

  “纯纯,你现在真成了有妈生没妈疼的娃了。”管雨菲话一出口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她又说错话了。

  “你TM闭嘴吧,我的事不用你操心。”果然那句有妈生没妈疼的无心之语刺痛了程纯的心。

  管雨菲捂着嘴后悔不迭,连声道歉:“纯纯对不起,呸呸呸!对不起……”她偷瞄着程纯,见她小脸绷得紧紧的,心里的愧疚更强烈了。管雨菲很同情好友的处境,一旦许燕南给程远征添了子嗣,程纯的日子肯定不会好过。

  “纯纯,我们不说这个了。这次期末考试你的英语成绩怎么回事啊?不,是这一年你的英语成绩怎么直线下滑了?”管雨菲听程纯提及过她的继母是位中学英语老师,难道是“恨屋及乌”?

  “你就这么讨厌你那位后妈?”管雨菲试探着问道。

  程纯沉思了一会,据实相告:“别说和她一桌吃饭了,一想到回家之后要和她在一间房子里呼吸都让我觉得恶心。”

  “有这么严重吗?”管雨菲睁大眼睛。

  “总有一天你会感受到成人的世界有多么虚伪。”从程纯嘴里说出的话管雨菲从不怀疑,她不知道怎样才能宽慰自己的好友只能默默地拉起她的手:“要不你去我家住两天?”

  “不用了,现在我还能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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