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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青玉案》

  大半个月未见,她变得又黑又结实,看起来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活力四射。好像无论她的身上发生了什么改变,他都爱她。

  他每天会想她好多遍,她的身影无时无刻都在他的脑海里。思念成狂,好多个下午他忍不住去花店对面的咖啡馆小坐,幸运的话能够看到她。有的时候看见她和管雨菲两人带着粗粝的白色棉线手套,从货车上往店里搬运一捧捧刚空运来的新鲜花卉;有的时候看见两人坐在二楼的窗户边拿着打刺钳之类的工具在处理玫瑰花;有的时候看见她俩交头接耳拿着包装纸和丝带学习包装花束;有的时候看见她俩在晚饭的时候还要接替正式员工看店(这样那些人就可以准点吃饭了)……

  在WF看见她的时候,那双手是红肿皲裂的;在她父亲去世后她终于返校时,那双手是瘦弱苍白的;唯一能让他感到欣慰的是在他家吃饭的那段时期,那双手是娇嫩白皙的。

  上午去辅导班辅导学生写作业,午饭后来花店打工直到晚上八点才下班。一个月的辛勤劳动,两个女孩每人赚了三千八百块钱。

  程纯花掉两千块钱去西北那座神往已久的城市玩了六天,来回路上就耗费了四天光景,她买的是价格便宜的火车坐票。

  从敦煌归来后,她成了一个素食主义者。导游无意间提及的一条佛教理论给予了她莫大的安慰:

  人永远处于生死循环的状态。愿生西方净土中,九品莲花为父母,花开见佛悟无生,不退菩萨为伴侣。

  她闻及此,内心封印许久的关于父母的悲苦之情袭上心间,忍不住掩面痛哭。

  她正伤心欲绝之时,又听见导游姐姐念到:

  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

  所有的痛苦都是因为心动,亲情如此,爱情可能也如此。

  原本悲伤的情绪被感恩之情取代,如果真的有来生,她还会选择今世的这两个人做自己的双亲,她一定会珍惜每一次心动。

  在一堆祈求工作高升、金榜题名、姻缘美满、身体康健的许愿牌中,程纯偶然间看见一个与众不同的木牌。上面用清秀飘逸的楷书写了一行小字:爱我所爱,信我所爱。情同志趣,不分一二。

  署名:沈友新。

  这个不知名的陌生人经历了什么呢?从名字和字体看来,这段感言像是出自一个女孩之手。程纯心里油然而生一股敬佩之情,是啊,爱情和志趣,换句话说爱情和事业,都应该在人生中占据重要的地位。

  “彭翰,听说你跟程纯表白了?”管雨菲一见面就开始八卦起来,紧接着又用惋惜的口吻对他说,“唉,可惜啊......纯纯......出家了。”

  彭翰不知真假,呆立在原地,眼睛直勾勾盯着程纯。

  她望向他的目光坦诚真挚:“别听她瞎说,不是出家,是开始接触佛教。”

  “对对对,不是出家,是信佛,她开始吃素了。”管雨菲笑嘻嘻地说,没想到彭翰连这么荒唐的事都信以为真。

  彭翰接过两人送给他的书,程纯又交给他一个系着香槟粉色蝴蝶结的白纸盒,里面装的是她在敦煌给老师买的一条真丝小方巾,上面印着赭红色的北魏飞天像。

  “听说王老师去张家界旅游去啦?”管雨菲问道。

  “嗯,学校组织的。”彭翰回答道,他的目光一刻都没从程纯身上离开。他看着她被晒得黑黢黢的、红扑扑的脸想起高一军训时候的场景。他一度以为他是在那时候喜欢上她的,可是仔细回想,早在第一次班会上大家在讲台前轮流进行自我介绍的时候,他就已经注意到她了。

  刚才她递给他书和丝巾时,他注意到她右手食指和中指的侧面有一道道黑色的伤疤,想必是在花店工作时受的伤。

  “你们俩要不要去我家喝点冰镇西瓜汁?”他询问两人。

  “我们一会还要去商场买点东西就不去了,对吧菲菲?”她给好友使了个眼色,管雨菲立刻心领神会。

  “是的,马上就要开学了,还有好多东西没买呢。彭翰,咱们以后再见。”

  两人手拉着手离开了,彭翰再次见到程纯是一年之后的暑假。

  一年之后她的身份已经不仅仅是一名普通的大一新生了,她成了一位小有名气的作家。王敏华捧着学生那本《青玉案》爱不释手,通宵读完了。

  她在程纯第一次来家做客的时候就和她讨论过她的未来,就是在那时她劝她不要浪费自己在文学方面的才华。

  王敏华还记得当时学生一脸茫然地问:“老师,在写作方面我真的有才华吗?”

  她肯定地点点头,她总是这么夸赞程纯:你不仅有才华,而且勤奋好学,早晚你会成功的。

  后来程纯大学专业选了商务英语,王敏华也没有失望。至少,把英语学好了,还可以畅通无阻地阅读英文原著。

  大一第一学期王敏华收到程纯寄来的一封信,信里提及大学生活轻松愉快,空暇时间较多,她开始着手写一本穿越题材的小说。

  在信件的尾段,她提及自己的现状:

  王老师,或许您一直都是对的。只有阅读和写作才能带给我内心的平静和愉悦。

  王敏华读这封信的时候激动的手都在微微颤抖,她当晚就给程纯回信,叮嘱她充分利用大学图书馆丰富的资源。

  “写作不仅仅是一种宣泄或是倾诉,它更应该是一种严肃文学。创作过程中最大的禁忌是误把无病呻吟当作悲剧、过度自我关注。

  当你想通过作品传达一种价值观的时候,切记慎之又慎。

  除了经典,无需读其他。要远离流行和通俗读物,它们会消磨你的时间,挫平你的才华。”

  这三段话让程纯大为吃惊,王老师怎么突然变得这么专横和偏激了呢?她一向可都是十分包容的,无论对人还是对事。

  但这种念头只是一闪而过,恩师的话就像一盏明灯给她指明了前进的方向。她花了八个月的时间写成了十七万字的处女作《青玉案》,期间数易其稿。

  管雨菲是第一个读者,她读完后立马给程纯打电话让她赶紧在网站投稿:“一定会大火的相信我!”

  好友的鼓励给了她莫大的信心,小说上传一个月订阅量过万,三个月后就有出版社联系她说要和她商量小说实体出版的相关事宜。

  管雨菲的话应验了,她火了。不是以程纯的名字,是以“码客有点烦”的笔名火的。

  实体书出版后她给王敏华和管雨菲各寄去一本,以作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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