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风阵阵,卷起栀子鬓边的碎发。
那个他又来了……
栀子瑟缩了下脖子,紧了紧衣领,闭着眼睛和郝磊挨得更紧密了一点。在栀子贴近郝磊的同时,他一条粗壮的的胳膊从背后轻轻的环住了栀子瘦小的身体。
她抬头看向郝磊,两人眼神对视的一瞬间,他的眼睛不自在的看向了别处,栀子目光不经意的扫过他的耳朵,才发现他的耳尖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红透了。
“我说过要保护你的,我不会食言。”
栀子在他怀中低下头,心中有些不得劲。他大概是不知道黄雅檀和我说的那件事吧。阴冷的风在这狭小的屋子里似乎吹的更大了一些,寒冷又生硬。
凌冽的风像是刀子,在他的身上刻出一道道血痕。黏腻的汗水从毛孔里渗出,浸湿了他的白色盘扣坎肩。
栀子抬头看他,那张憨厚黑黝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憨憨的笑。
冷风,吹的越来愈大了。少女的发丝循着风的轨迹,飘忽在空中,像是无枝可依落入水中的浮萍。在这个位置,可以透过门缝看到,屋外的树叶在剧烈的摇晃。
啪嗒。
一颗水滴样子的液体从满是胡茬的下巴上落下,带着些温温热热的感觉。男人的身体开始小幅度的颤抖。被保护在男人怀抱里的栀子可以清晰地感觉到,男人环住少女的那条胳膊正在逐渐脱力。
少女抬头,郝磊的眼睛紧闭着,黝黑的脸此时已经涨成了紫红色。
栀子心下一紧,一个不好的念头从心底冒出来,铺满了整颗心脏。她伸出胳膊摸向他的后背,入手是温热的手感,继而是湿腻滑溜。
奇怪的感觉让栀子抿唇,迅速抽回手臂,借着室内昏黄的灯光看向手心——刺目的红色铺满了整个手掌,血腥味横冲直撞的钻进鼻腔。
有东西飞溅到了脚踝上,栀子低头一看,一些红色的痕迹零星的点缀在白色袜子上。而造成这些痕迹的源头,是郝磊背上不停往下流的血液。
郝磊的身体开始有些轻微的摇晃,原本岔开站立的两条腿也开始颤抖。可那只搂住少女手臂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这样下去,郝磊必死无疑。那个所谓的新手保护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时候触发,到底会不会触发。
栀子伸出双臂抱住了郝磊摇摇欲坠的身体,让他有了支撑点,不至于摔倒。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郝磊的伤口也从一开始的血痕变成一道道深入皮肉的裂口。少女的指尖不经意扫过他的伤口时总会不经意的触碰到一些坚硬的东西,每当这时,郝磊的身体都会剧烈的颤抖。
最终,郝磊还是坚持不住了。砰的一声,他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激起一阵尘土。伤人的冷风依旧在继续,郝磊的的身上前胸以外的地方没有一块好肉。伤口处皮肉向外翻卷着,伤口的边缘处隐隐发白。
眼看着郝磊就要坚持不下去了,栀子凭心而动,俯下身体用手掌支撑地面在郝磊的上方做了一个平板支撑的动作,把郝磊的大部分身体都护在了自己身体下。
郝磊,她会护住的,栀子同样不会食言。
在直面这会伤人的风的时候,栀子可以清晰地感觉到那风里面蕴含的凌冽的杀意。
咔擦——
玻璃破碎的声音在两人头顶上响起,栀子微微侧头抬头看了看头顶,什么也没有。四周的风声渐渐平息了下来,不过还是有一些细碎的小风吹到她的身上。被风吹过的地方瞬间爆开了一道道细小的口子,没有流血,只是破开了皮肉。
栀子身下的郝磊已经没了动静,他的背部源源不断地有新鲜的血液流出,流了一地,原来地板上的血液已经慢慢渗入到了水泥灰抹平的地面里。少女探出一根手指放在他的鼻孔处,一股温热的气流就扑在我的手指上,平缓微弱。
他目前还活着。可是,他的脸色已经泛白,嘴唇上已经一丝血色都见不到了。如果继续维持现状的话,郝磊必死无疑……
目前最好的办法,是先给郝磊止住血,然后再去想些别的事情。
只见栀子双脚岔开站在郝磊身体的一侧,弯下腰,双手放在郝磊另一侧的肩膀上,腰部用力。郝磊的身体就被她翻了个个儿,七歪八扭的伤口纵横交错,一道贯穿整个背部的口子尤其显眼。森森白骨显露空气中,骨缝处还挂着细小的筋膜。
现在必须要给郝磊处理伤口。但是,在这里,显然的是没有办法给伤口消毒,栀子也没有像黄雅檀一样的那种治疗别人的手段。只能用些干净的布把裸露在外的伤口包裹一下,静静压住出血口来止血。
栀子低头看看身上的衣服,刚刚接触过地面,还带着些土黄色的灰尘,不是很干净。少女又把目光转向了一直放在炕上的床单。它一直整整齐齐的叠好放在角落,没有人动过,很干净。
床单被撕成一条一条的,原本完好无损的一张床单此时已经变成了十几条破烂的布条。栀子轻柔的把布条包裹在郝磊的身体上,拖拽着把他放在了炕上。
算起来,那个他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
少女想着,又把目光移到那张遗像上,之前大家只是注意到了他诡异的变化,却从来没有人想到过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他。如今,这张遗像上的人倒是恢复了一开始慈眉善目的形象,看起来像是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不过,飞溅在相框上的血液却昭示了他的诏诏罪行。
在发生这一切之前,栀子一直坚定地认为,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都可以用科学来解释。可是现在事实就摆在她的面前,由不得她不信。
滴答滴答,水滴落在地上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楚。栀子循着声音转头,却发现那声音是从炕上传来的。之前,包裹住郝磊伤口的布条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全部消失了。
没有了止血的布条,之前已经有些止住的血显然又有血流不止的趋势。
栀子飞奔到郝磊面前,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景象。
郝磊的脸上已经浮现出一片死气,他没有血色的嘴巴微微张着,像是要说什么话。那双原本神采奕奕的眼睛此刻已经失去了焦距,呆滞的看着一处地方。
栀子顺着那方向看去,原来那是她刚刚站着的地方。
郝磊死了,甚至连最后一句话也没有留下。那个说着自己不会食言,用身体保护少女的郝磊死了,那个自己受伤也要护住少女的郝磊死了。
虽然一开始是受人之托,保护郝磊。但是这么短的时间相处下来,郝磊确实是个温暖的人。是值得让栀子敞开心扉来当作朋友的人。
栀子转头看向挂在墙上,笑得那么慈爱的老人,探究的眼神里夹杂着些许的恨意。明明是才刚刚感受到的温暖,顷刻之间像是黄粱一梦一样全都灰飞烟灭。
她现在也是明白了,为什么,那个他这么长时间没有再出现。原来是因为,他想要杀掉的人,已经都被他杀掉了。
然而栀子没有被他杀掉的原因,竟然是因为在邢林手指遗像的时候想到了死者为大,自私的,没有告诉任何人的,对着遗像下了跪。以至于,所有人都死了。
第一次,栀子察觉到,自己的自私这么可恶。因为她的自私,我害死了三个温暖的人。
也让少女又一次尝到了孤独的味道。
看着郝磊睁着的眼睛,栀子心底里升起了几分愧疚和几分不忍,抬手帮他把眼睛合上了。黄雅檀的尸体还维持着死亡时的姿势静静的坐在炕沿上,我的手覆盖在她的皮肤上已经感觉不到一丝余温,冰冷的温度昭示着她已经没有任何活过来的希望。
少女不敢再去移动它,只怕把它弄坏。
蒋鑫静悄悄的躺在地上,他的身体同黄雅檀一样,不再有生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