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小的帐篷中七人挤在一起,韩起觉得自己的想法太过荒谬,天上确实有星星,不过那些星星还有个学名叫恒星行星。
细小的沙土洒在帐篷中,小女孩手上的黑点不再漏沙子,不过并没有消失,沙子洒了一地,她蹲下身子黑点向下发出吸引力,把地上的灰尘统统吸了回去。
那个黑点难道是一个虫洞?“雪樱,你的星星有多大?”韩起惊讶的问。
“很大很大,但又很小很小。”她右手画个圈,表情突然变得有点难过“就是像个土疙瘩,还有一些大水坑,绕着个火球,一会儿冷一会儿热。”
韩起咽了口唾沫,他以为自己见过渔浮瑟知道方碑文明又拥有强大的暗能力,已经够奇迹了,但如今一个拥有星球的人站在这里,而且是一个小女孩儿,这使自己完全放弃了客观的世界观。
“雪樱,这个小黑点是什么?”韩起小心翼翼的问。
“这是一个连接星星的洞,不过现在我只能开到这么大,不然我会在我星星上种出森林。”小女孩见大家都很惊讶的看着自己,心中有些开心得意。
韩起不知说什么,点了半天头才说出一句,“嗯,真厉害。”
饭菜的香气把人们的注意力再次转移,“土豆条被韩起炒的很软,放了很多油,金黄色的带着油汁盖在米饭上,一人盛上漫漫一铁盘,饥饿的人们很快忽略了刚才的谈话,把注意力全部放在食物上,这毕竟是这么多天来第一顿真真正正的饭。
自从发现顺朗会说话,小女孩就和这只大狗成了好朋友,一顿饱餐过后,所有人的神经都已放松下来,雪樱趴在顺朗身上打盹,大家无力的坐着,张融雪低头发呆不知在想什么,袁过鼾声已起,周望在调试自己的狙击枪,杨友对帮韩起把餐具收拾好,他又给飞机加满油检查了一番。
韩起拿出工具,为了腾出更多的空间他决定把副驾座椅卸掉,众人已经收拾好东西,这里没有什么可留恋的,韩起用大火焚尽了成排的骨骸,胡万山周望收起了战友们的骨灰,在众人的指认下韩起帮忙收取了小雪樱母亲的骨灰,小姑娘悲伤的流着眼泪,韩起让她放到了自己的星球中,她说她把妈妈洒在了星星的任何地方,将来那里会长满花草,会有蓝天和白云,她还说,自己要在星星上盖满城市,让没家的人都住到里面。
韩起试图安慰一个六岁的孩子,但她擦擦眼泪认真的向韩起问到,她说:“哥哥,我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韩起看着这个假装出大人摸样的孩子,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还有些时间。”
她又问,“我是不是没有家了。”
韩起低头看着她,孩子的眼泪还在打转,就在韩起看向她时,小雪樱伸出手试图让韩起拉住她,韩起明白她的意思,一个六岁的孩子在向自己恳求帮助,他无法拒绝一个失去一切的孩子。
所有人都看向韩起,他牵住她的手,弯腰蹲下身子,说:“哥哥会照顾好你。”
小雪樱再也忍不住,扑在韩起怀里大哭起来,抽抽泣泣的说,她会很快长大的,说自己很听话……
空中的尘埃朦胧了众人的视线,韩起把睡着的小雪樱放到张融雪怀着,让她抱着进了飞机中。
顺朗看着韩起说:“大哥,你要养大她吗?”
韩起想了想,点点头,看着残破的城市,遍地腐烂的尸体,那尸体大小不一,有老当然有少,从前不知道这个世界那么的美好,灾难终止了这一切,一个月前自己又何尝不是个孩子,现在他不得不抛开心中那份侥幸,因为自己已经成了别人的希望。
“也许那句话是对的。”他说。
“那句话?”顺朗问。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
直升机再次发动,七人的重量加上物资刚好接近最大承载量,机窗玻璃隔绝了外界绝望的空气,众人挤在一起,沉默中等待飞机顺利起飞。
空中俯视着残破的大地,韩起心中想起小雪樱向自己伸出手时的那份期盼,他知道她想要自己的帮助,她想跟着自己,虽然她还是个孩子,但知道谁有能力收养她,也就因为她还是个孩子,最后才会哭,前面装作大人说出那些话太累了,她不敢想,如果韩起不是个善良的人,拒绝了她怎么办,自己的星球上太荒凉了,去了那里就回不来了,那里太孤单。
这短短的几分钟,韩起心中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曾经他想的是凭借自己的能力找一处好地方带着家人朋友安静的住下,没有雄心壮志没有悲天怜悯之心,不觉的自己有义务拯救苍生,不信正义,不信公平,他所做的一切其实都是顺势而为而已。
但现在好像变了,也许他还会找一个好地方带着亲人朋友住下来,但他开始考虑柴米油盐,开始考虑那些没有柴米油盐的人,甚至开始考虑这天什么时候变蓝。
“哎,你们说有没遭到毁灭的城市吗?”
韩起的话问的没有头脑,众人被这个话题引起了兴趣,安静的机舱中大家说的七嘴八舌,但韩起都没有听下去,其实自己只是在想世界上是否还有完好的学校,雪樱上学怎么办?
半个小时后,大家都睡着了,疲惫的身心终于可以放松下来,顺朗时不时的扭头看看小雪樱,知道从今往后她就是家庭的一员了,他知道所有小女孩都喜欢和狗狗玩,想想将来她可能会陪自己玩球,不免感到兴奋悄悄的摇摇尾巴。
在荒芜的大地上飞过,由于飞机承载太重,韩起降低了速度,随着逐渐向北,天空上笼罩的宇宙迷雾居然暗淡下来,当到达石家庄时,天空宛如初入夜晚的阴雨天,透露着一些微薄的光亮,这座熟悉的城市像郑州一样破败,寒冷传到飞机内,大家都醒来看向窗外。
天空中的尘埃并不浓郁,大地上没有积尘,汇集到一起的杂物可以看出大雨冲洗留下的痕迹,废墟上覆盖着一层白霜,呼呼的风吹得飞机摇摆不稳,大家拿出衣服和毯子套在身上,韩起把高度升高,打算还是先去太行山的家乡。
飞机每靠近山区一米,他就更紧张一些,山火把树木烧成灰烬,山漆黑荒凉,到处都是崩塌滑坡,沿途那些熟悉的村落都不见了踪影。
风轻轻一吹就会卷起一缕黑烟,空气中烟尘的味道更浓,天空又黯淡了一分,飞过那个山头就是他的家乡杏花村,他放慢速度,可记忆中那个美丽的村落并没有出现。
那个幽静的绿色山谷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巨大的陨石坑,两边滚落的石块掩盖了村落边缘的房子,而韩起的家,不见了。
他把飞机降落在一块平地上,打开机门,寒风涌进来,他走到自己家的位置,看向大坑中心那颗比房子还要大的陨石,四周什么都没有,还遍布着一些小的陨石坑,他的家完全消失了,没有留下一砖一瓦,突然之间韩起觉得好累,他想起当初在火车上爸妈的电话,想起自己背着柳建围时那股回家的执念,想起重新活过来时的欣喜与期待,想起见到他们时,而他们不认识自己的尴尬。
一切都破灭了,他所坚持的都是白费的,脱离宇宙时,世界抹去了他留下的所有信息,如今他回来了,他想他还可以重新认识他们,他觉得自己很幸运,可现在,他们不但并不认识自己,他们永远的走了,记忆中没有丝毫韩起的影子,没有这个儿子,没有任何牵挂。
韩起矗立在风中,只觉得自己很孤独,原来他也是一个被世界遗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