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过生命在阳光下绽放的美,我看到了满天的蓝,湿润的雨淋在身上,我感不到寒冷、干涸、迷茫。”
韩起躺在地上,尘埃落入他失去神色的眼中,混合最后的泪水,使本来灰色的世界变得朦胧,随着对浑浊空气的喘息,他的身体微微起伏,静等着生命的终止。
——
公元2018年7月,火车晚点了半个小时,已经夜入零点,嘈杂的候车大厅里燥热烦闷,韩起戴着耳机坐在皮箱上排队静等着检票。
“回家就凉快了。”想起半年没回的太行山小村庄,韩起多少有些想念,“唉,在家里歇两天还得去市里打工。”
“让一下,让一下。”一群人从他面前穿过,他弯腰擦干净鞋子上的脚印,往后退了退,想留下足够的空间以供冲撞的人们通过,但空隙很快被几个大龄阿姨填满,他叹息一声,调大手机的音量,妄图隔绝烦躁。
……
同一时间,在中国BJ的天文学会里,徐宁远正在观察着屏幕上由香港天文学会发来的多张照片,照片由美国天文学会与海森堡天文中心共同分享。
天文望远镜拍摄的多姿星海不逊色于任何摄影大作。
首先映入徐宁远眼前的是一张绚彩的星空图,在平铺的星空图上,红色虚线在一片黑暗空白处圈出一个不规则的标记,下脚表写明着日期,2012年**月**日,徐宁远再次仔细查看了标记处,确认没有任何信息,于是滑出下一幅图片。
同样还是一幅星空图,与上一幅图相同,这些整理过的文件,让人一眼就可以看出两幅图标记的是同一片星空。
不过图上的标记与脚注发生了变化,标记的大致位置相同,不同的是标记范围略微变大,下脚标的时间为2013年*月**日。
徐宁远返回上一张照片与之反复对比,接着翻出第三张照片,还是同一片星空,同样的圆圈标记,又大了一些, 2014年*月**日。
徐宁远从椅子上站起来,众人靠近屏幕,他翻出第四张图片,2015年*月**日。
室内只能听到一个鼠标滑动的声音,和人们对视的声音。
2016年,标记的黑暗部分开始快速变大,黑暗吞没了周围大片星光。
2017年……
然后到最近的2018年2月28日。
“黑暗是什么?”
屏幕一分为二,2012年与2018年的照片同时出现在屏幕上,一个小圈与一个大圈差别惊人,可以很明显的看出相比于2012年的,2018年的‘它’在肉眼可见的迅速膨胀。
徐宁远摇摇头回复到,“不知道。”
他示意打开另一个文件夹,宇宙微波背景辐射图,同样是2012年到2018年七张,众人可以确定是同一片星空的背景辐射图,让人惊讶的事情出现了。
七张图标记的都是同样的位置,而辐射背景显示的却什么都没有。
“这,这怎么可能。”
“星空图上很明显可以看出‘它’在极速膨胀,可是微波辐射上怎么什么都没有,这到底是什么?”众人大惊失色。
徐宁远也慌了,他连忙打开另一个文件夹,企图从射电背景图中找到蛛丝马迹,然而却什么都没有。
房间里陷入了极致的安静中,所有图片间接铺放在大屏幕上。
“可以保证这几张图的真实性吗?”
“其实在16年的时候我已经在麻省理工听说过这件事了,当时在西方引起了小小的风波,不过由于微波辐射背景图与射电背景图上什么都没有显示,大部分学者都不承认‘它’的存在,而且根本无法研究。”
“但是这么多太空望远镜拍摄的星空图显示,‘它’确实是存在的。”
“可是‘它’不被信号感知,而且…”
“而且‘它’还在靠近我们,”徐宁远很诧异自己还能保持冷静,“速度还在加快。”随着他脱口而出,冷汗瞬间把他淹没。
众人的呼吸逐渐急促,徐宁远把目光放到一个全程沉默的中年男子身上,“川文。”他像溺水的人抓住稻草。
众人连忙把目光凝聚过去。
“美国当局把这些照片共享出来,就是因为他们对此毫无研究方法,而且从图片上他们计算出来,”他突然顿住,“不,他们看出来,‘它’正在靠近我们,‘它’的速度根本无法计算,只能在图片上用比例尺的方法大致估算每次靠近的距离,得出的结论就是,‘它’的速度越来越快,而且‘它’所在的方向,正是在太阳系前进的轨道上。”
“会遭遇吗?”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问到。
陈川文沉默片刻,众人再次陷入到安静中,“国际上的天文机构还不能确定‘它’是什么,一些学者认为,因为任何信号都无法观察‘它’,‘它’应该不是什么物质体,所以,他们认为就算是遭遇了,也不一定…”他显然是说不下去了。
众人都是天文领域的大学者,当然听明白了陈川文的委婉安慰,一瞬间众人只感到了强大的荒谬。不知是谁,疯言道:“哈哈哈,没想到我们研究天文这么多年,还真遇到了这种童时幻想的情况。”
徐宁远需要时间镇定下来,“你知道大致多久会遭遇吗?”
“不知道,可能两三年,也可能,现在。”
——
韩起把行李放到货架上,拿出衬衣盖在身上,爬上床打算睡觉,这样一觉醒来也差不多到河北了。
在火车微微的晃动中,韩起睡得还算不错,车厢里不是很乱,深夜里人们也没有精神说话,路途毕竟是疲惫的。
像无数个平静的夜晚,地球上生存的生命,他们运行在几亿年来相同的轨迹上。
深海里的蓝鲸在鸣唱,太阳在遥远的撒哈拉大沙漠上升起,草原上懒惰的狮子还在睡觉,亚马逊丛林正是最热的时候,不过看天气应该会有一场暴雨,北极熊在冰原上漫步,而在那头的南极还处于深夜之中,并且夜晚还要持续三个月。
地球的主宰,幸福的人类。
地球面向阳光的那一半,人们运动、工作、学习、玩耍。在背离阳光的那一面,人们休息、睡觉、当然还有万家灯火。
地球上熙熙攘攘,有穷人有富人,有做好事的人有做坏事的人,有男人有女人,有老人有孩子,有学者有傻子,他们有的胖,有的瘦,有的高,有的矮,但从无尽的宇宙中看,在这旋转的银河系中,这个蔚蓝的星球上,他们都是一种‘人’。
火车继续前行,载着疲惫的人与他们的梦,他们的梦千奇百怪,有美好的、有悲伤的、有干净的、有肮脏的,还有一些可怜的人他们不会做梦,只能活在现实中,也不知道现实尽不尽人意。
黎明在接近,韩起坐起身揉揉眼睛,摇晃着去洗漱,这时的车厢里依然安静,放下小凳子,喝一口热水,看着光线从天边升起,行驶的平原上,农田高楼远山近水,火车上的日出,别样动人,他专注的看着,但思绪飘向了远方。
他回忆起自己童年时的欢声笑语,想起美丽贫穷的家乡,自己要好的伙伴,想起这一年大学的各种经历,想着想着,太阳已经升起一半。
他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笔记本,里面夹着一封粘住的信,娟秀的字迹写着‘在你说的那棵大杏树下才可以打开。’
“那是世界上最好看的树了,尤其是在春天,落下的白色花瓣可以覆盖整个山头。”韩起曾经对她说。
“哇!我都没有见过杏花,那你说,杏花有我好看吗?”少女捧着脸,大眼睛看着韩起。
“我,我已经好几个春天没有回去过了,比不了。”
“那就跟你记忆中的杏花比。”
“不行,杏花在记忆里,而你在眼前,这对杏花不公平。”
“那就是我好看喽,”她凑的太近,韩起不敢呼吸,“是不是?”
“是!”
……
太阳已经完全升起,韩起拿着手中的信,自言自语道:“天使怎么可能喜欢上凡人?”却不知自己笑的幸福。
收起信封,韩起重新把思绪拉扯回来,阳光渐渐强盛,人们陆续的醒来,乘务员推着小车询问是否需要早餐,韩起吃着准备好的面包,打开手机要听今天的第一首歌,而在这时,天空突变。
在自己的注视中,马上就要刺眼的阳光突然黯淡下来,晴朗的天空,一团迷雾从外逐渐包裹住太阳,韩起猛地站起来,看着这怪诞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