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吾幼子被抢,他从现场被斩杀的鬼奴推断出是鬼巫绑走了自己的儿子,他清楚鬼巫想做什么,变身鬼巫的过程,九死一生,就算爱子天赋异禀,就算试炼难度减少,生死仍然是五五之数,即使侥幸成功,也会性情大变,宛若厉鬼。
黑巫一族,修习黑巫术,有伤天和,故子嗣艰难,昆吾不惑之年,膝下只得一子,夺子之恨,岂肯干休。可鬼方势大,黑巫一族又被武丁王屠戮殆尽,实在不是鬼方对手。昆吾无法,只好冒险蛊惑一名觊觎大商王位南庚大王后人,说以万名人牲为祭,就可请下三十三重天的巫帝,杀死武丁王,让此人登上王位。其实他是想借巫帝之力,荡平鬼方,搭救幼子,可惜还没开始祭礼,就因为走漏了消息,被孖带领大军给剿了。
孖得到消息,忙派人急报武丁王。武丁王得知消息后大喜,终于等到了了给儿子报仇的机会。孖还探知,黑巫幼子在鬼灵洞大杀四方,极有可能试炼成功,如果他成功走出山洞,被鬼巫灌顶,成为新一代鬼巫,他集合了黑巫和鬼巫的邪法,必将成为大商的心腹大患。
为今之计,只有趁鬼巫重伤,新人尚未得到灌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斩杀此二獠,断了鬼巫传承,鬼巫一脉一除,鬼方没了最大依仗,从此再无鬼物相助,实力不足挂齿,对大商再无威胁。困扰大商数百年之久的祸患,就此烟消云散。
只是大商野战之军,都和东夷人在沂水对峙,来不及召回。洹北城守军和御林军,又都被孖带去剿灭黑巫。武丁王怕去迟了,被鬼巫完成了灌顶大法,新鬼巫又像他师父一样,隐入八百里夷播海修炼鬼道,难寻踪迹。于是当机立断,派扶贞人,率领自己一千亲卫,摸黑杀入鬼磁山,以图一举剿灭鬼巫势力。
妇好眉头紧皱,对领沚厉声道:“你们好糊涂,大王着急为王子报仇,甘于冒险,你们怎么能不知厉害,听凭大王把亲兵也派出去了?现在王城已成空城,万一有敌来袭,如何是好?还有,这些新兵是哪里来的?”
领沚委屈道:“我怎么没拦着,非但我拦着,连傅说太师都说如此做法,太过凶险,让大王从长计议。哪怕再缓一天,等孖王爷带兵回洹北城,斩杀黑巫,祭奠祖先后,再出兵鬼磁山不迟。可大王生怕鬼巫完成灌顶,逃之夭夭,于是执意立刻派出亲兵,剿杀心头之患。傅说大人无法,只好召集勋贵子弟,充作亲兵,护卫大王。”
“傅大人怎么也跟着胡闹,这些纨绔子弟,从未经历过战场厮杀,如何护佑大王?”
“傅大人说了,这也是权宜之计,目前洹北城可用之人,也只剩这些勋贵子弟,总不能让城外的贱民来保护大王吧?而且,这些少年,年纪虽小,却都是将门之后,从小在兵营长大,血勇之气十足,枪棒阵法也算纯熟,不少人还随父兄上过战场厮杀过,临时做亲卫,守护大王安全,足可胜任,等孖王爷带领的大军回洹北城,就可撤回。”
“那既然孖王爷已经带兵回朝,为什么不派禁军替换这些娃娃兵?”妇好又问。
“启禀巫后,孖王爷说,虽然这次剿灭了黑巫,可这些黑巫实在狡猾,竟然提前在奄城各地施了黑魔法,等到黑巫被抓时,黑魔法爆发,虽然贞人们拼命防护,可禁军中不少人中招,晕倒在地,人事不知。其余人,也萎靡不振,强撑着把俘虏押解回洹北城,也都力竭,无法护佑大王。师贞人说他可以破解此黑魔法,救治禁军,大王就派他去施法解救。师贞人说了,少则半日,多则一日,他就能让亲兵变得生龙活虎,所以暂时还要这些娃娃兵多撑一会儿。”
妇好隐隐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可一时又不得要领。只好叮嘱领沚,一定要打足精神,不可出一点差错。
领沚自然晓得厉害,叫过两名副将,让他们仔细巡视,万万不可出一点差池。
河心岛东侧,有一方丈许高,十丈见方的石台。石台夯土为基,砌石为面,石台之上,有座巍峨百尺的高楼,这就是观星台,大楼斫巨木为柱,垒云石为墙,嵌蜃壳为窗,雕梁画栋,绮丽非常。楼顶的飞檐几与天齐,檐上龙吻微微昂首,任时光卷着残云在其项间匆匆划过。
这就是大商的观星台,平日贞人在此观星探月,管窥天意。遇到祭奠时,这里就是祭祀上天的祭台。
妇好、妇妌随着领沚上了石台,见台子上跪了百名缁衣破烂,浑身血污的男子,为首一人,身高九尺,跪在地上,也比身旁的士兵高出半头,斗大的头颅垂着,豆大的血珠顺着毛发滴到石台上,噼啪作响。这人听到脚步声,强撑着抬起头,朝妇好这边看来,此人须发纠结,糊了满脸,却偏偏没有眉毛,嘴里塞着一块破麻布,又用一方兽筋编织的嘴套勒着,掺着鲜血的口水,渗出麻布,黏在杂乱虬髯上,他深陷的眼窝里竟然嵌着一对青碧竖瞳,妇好被他那双竖瞳一瞄,仿佛被森蚺巨蟒盯上,浑身汗毛倒竖,不自觉躬身撤步,做了个防御姿态。身旁的妇妌更不不济,“啊”了一声,连退了三步,差点跌落石台。
领沚见状,几步蹿过去,抡起手里的鞭子,劈头盖脸抽下去。那人对雨点般落在头上身上的鞭子毫不在意,晃着硕大的脑袋,眼睛直愣愣盯着妇好和妇妌,竖瞳中竟然满是毫不遮掩的欲望,喉咙里挑衅般发出如同凶兽发情的吼叫,如同一只择人而噬的鼍龙。
看着情形,妇好猜到,这人就是黑巫的首领昆吾。传闻此人残忍好杀,最喜欢凌辱女子,他行那不轨之事时,粗野异常,横冲直撞,啃咬撕扯,把鲜活粉嫩的女子,生生折磨得皮开骨裂,肠穿肚烂,他又喜噬人魂魄,女人被他折磨肝胆俱裂,只求速死,以逃避这无边的羞辱和折磨,他会趁女子魂飞魄散时,猛然吸入四散的魂魄,让其在自己乌黑幽冷的灵识海中哀嚎沉沦,永不得超生。
妇好被这厮瞅得心头火起,转身从身后女侍手里拿过玉钺,握住鹿皮包裹的尾部,随手在空气中挥舞了几下,几丝电光隐隐在钺刃间跳跃。妇好轻轻挥舞玉钺走到昆吾面前,盯着昆吾的竖瞳,冷笑着把钺尖轻轻捅入他被堵上的巨口,一阵噼啪作响,电光飞舞之后,昆吾嘴中突然冒出一团火焰,火焰过后,昆吾须发都被烧了精光,脸上更是皮开肉绽,露出下面不住颤动的粉红嫩肉。昆吾吐出口中麻布残渣,正要破口大骂,竟然发不出声音,这才发现,自己的舌头已经被那团烈焰烧化了。
昆吾竟没有哀嚎,而是合上嘴,也不顾满脸血肉模糊,抬起头,一对竖瞳阴森森盯住妇好,眼神闪烁。妇好读出了这双眼睛里的诅咒和淫邪。见这厮还不知悔改,厉声对领沚道:“把他给我丢到鼎里烹了,肉煮烂了,扔给城外的蛮子。”
领沚迟疑了一下,见妇好一脸寒霜,忙示意身后的士兵把这不知死活的东西扔到鼎里。
“且慢。”妇好回头,见妇妌过来,握住她的手,低声道:“照规矩,要等到贞人作法,招来祖先魂灵,再斩杀祭品,让他们享受血食,你现在把他煮了,祖先不就享用不到了,妹妹,不在乎这一时半刻,等会让下面人把他剁成肉泥,祖宗享用完,就丢了喂猪狗,给你出气。”
妇好沉吟片刻,点了点头。正要走,又过回头来,攥着玉钺,在昆吾胸前狠力摩擦几下,猛地戳向他下腹。又是一阵噼啪作响,一团更大的烈焰伴着两声炸裂从昆吾胯下飚出,空气中顿时弥漫出屎尿的骚臭和烤肉的焦糊味。昆吾顿时瘫倒在他失禁的便溺污血中,不住抽动。
火苗扔在昆吾身上炙热滚动,领沚和手下兵丁却觉得胯下冰凉,下意识退了一步,抬头看妇好的眼神又多了三分敬畏。
妇好把玉钺交给女侍,昂首朝观星台走去,领沚忙紧跑几步,给妇好引路。妇妌也跟上,路过仍在地上蛆虫一般的蠕动的昆吾时,低斥了声:“蠢材!”又狠踹了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