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与张飞共存亡
张飞垂目看向右手,掌心那块只有两寸见方,散发着铜黄色的小印,脸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下意识舔了下有些干裂的嘴唇。
公孙瓒看着紧盯着手中县尉小印,眼神却是犹豫不决的张飞,嘴角微微扬起。
东汉末年的人才选拔为推举制。
推举制选拔人才的方式是由下层向上层推举人才。
考试类型也只有常科和特科两种。
常科的选拔科目为孝廉、明经,其中茂才是对有官职人员的政绩和才能的考核。
孝廉和明经,分别考核的是个人的品行和五经。
特科的考核则是根据朝廷下发的需求,进行临时增加的考试科目。
表面上看,只要有官吏推荐信,无论什么人都可以参加。
实际上在东汉这个以家族和“老乡会”为基础的时代,推荐信的名额都被地方士族所掌握。
张飞这种半农半商,没有什么社会地位,背后更没有什么大家族做后盾,自己身职业地位又很地位的百姓。
根本就无法获得的推荐信,即便张飞再有才能,拥有万人敌的实力,依旧是得不到朝廷的重用。
即便是张飞屈身给士族当鹰犬,也未必能获得这样一个被推荐的机会。
现在一个能直接进入仕途机会就摆在张飞面前,张飞怎能不心动?
公孙瓒拿起张飞面前盘中的一块羊排,放在张飞面前的漆耳杯上。
低头的张飞猛然抬头,表情严肃的看向公孙瓒。
“大人,您真的信得过俺?”
公孙瓒看了眼表情严肃的张飞,收回准备拿第二块的羊排的手,双臂一甩衣袖大笑起来。
“哈哈哈!益德兄这是什么话!如果我信不过你,又何必亲自来请?”
公孙瓒侧头看向窗外,脸上露出不屑的表情。
“弱冠之前,我随恩师卢先生在洛阳的书院中读书,虽不能说是阅人无数,但那里的世家豪族多不胜数,青年俊杰比比皆是。”
公孙瓒又是冷哼一声,端起面前的漆耳杯一饮而尽。
“我观他们不过是一群仗着家族势力,作威作福的宵小鼠辈而已!论武力,益德兄无人能敌,论文采,益德也算是中上,若论英雄……”
公孙瓒摇了一勺酒倒进手中漆耳杯,朝着对面双唇紧抿,全身紧绷,呼吸急促,脸色暗红看着自己的张飞,一推手中漆耳杯。
“若论英雄豪杰,那洛阳城……不,纵观天下,能担得起‘英雄豪杰’这四个字的人,算上益德在内,也不过一手之数!能胜过益德者也就一二人而已。”
张飞又垂目看了眼手中的县尉小印,深吸一口气,猛地握紧放着县尉小印的手掌,再次抬头眼中犹豫之色已经荡然无存。
公孙瓒放下手中漆耳杯,右手撑在桌岸上,身子前倾对上张飞的目光。
“益德兄,可愿担任这涿县县尉,护这涿县一城百姓的安危?”
张飞眼眶带着晶莹液体,嘴角抽动,脸颊两侧咬肌鼓起,朝着公孙瓒拱手抱拳向前一推。
“大人不弃,俺张飞愿效犬马之劳!生死相随!”
公孙瓒一拍桌案,起身抓住张飞的手腕,将张飞拉起朝着楼梯就走,嘴里还说着,“好!好!好!能有益德相助,涿县安矣!安矣!”
公孙瓒的声音很大,楼下的酒客听到公孙瓒这句话全都是一愣。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县令真的请这张屠户去做事吧?”
“那说不准,就张屠户那一身蛮力,做个护卫也是不错。”
“张屠户真是祖坟上冒青烟,这被县令大人看中,直接入世了!”
那几个头戴发冠,身穿粗布直裾中,一名留着八字胡的男子,将手中漆耳杯重重放在桌案上。
“哼!一屠户,县令真是小题大做!”
“咱这县令,不是病急乱投医,就是另有所图!”
“无论怎样,能看上张屠户这等粗人,也不是什么贤明之人!”
……
啪嗒!啪嗒!啪嗒!
下楼声响起,一楼小声议论的酒客们全都闭嘴,看向楼梯的方向。
公孙瓒拉着张飞走下楼梯,手捧县尉小印的张飞这才回过神。
“大人,大人,我们这是去哪?”
公孙瓒头也没回。
“去军营!”
张飞一双豹眼猛地睁大,双眉向上一挑。
楼下的酒客们也都瞪大眼睛,看向拉着张飞来到一楼的公孙瓒。
有几个眼尖的酒客,看到手中右手托着的县尉小印,全都下意识的抬头望去。
“张屠户手中那是什么?”
“不知道,不过看样子应该是印章一类的东西。”
“该不会是……”
酒肆内其他酒客见这几人抬头张望,他们的都探头看向张飞手中的县尉小印。
候在一楼的王头主动上前,朝公孙瓒一拱手。
“大人。”
公孙瓒看向朝自己拱手的王头。
“速去驾车,我要与益德兄一同前往军营。”
拱手的王头顿了一下,抬头看了眼张飞,目光正好看到张飞手中的县尉小印。
王头双眉向上一挑,朝着公孙瓒一点头。
“喏!”
转头又冲着张飞挤出一个笑脸。
“恭喜张县尉,贺喜张县尉!”
王头话音刚落,那几个头戴发冠,身穿粗布直裾的读书人终于坐不住。
六人从榻上站起,拱卫着一名留有长须,头发大半已经灰白的老者,拦住了拉着张飞朝门口的公孙瓒。
“大人,万万不可!”
公孙瓒眉头一皱,看向这位拦住自己,拱手行礼的老者。
这人名叫丘齐,字什么忘记了,在涿县有着三老的头衔。
汉朝三老就是个荣誉头衔,可在这个儒家礼制的时代,有此等头衔的人在百姓中算是颇有威望。
除了这三老的头衔,这人还有着孝悌的身份。
孝悌在汉朝也算是朝廷的储备人才,即便是没有入世,国家对这些人也颇为重视。
最后这人还是一个经学的学生,这在汉朝也算是半个做学问的人。
公孙瓒看了眼丘齐身后,穿着和丘齐一样的男子,八成是这丘齐的门生或是同门。
“丘老,有何不可?”
丘齐抬头对上公孙瓒的目光。
“大人,县尉的之职乃是要护这涿县城中百姓安危之人。”
丘齐看向张飞。
“张益德就是一个杀猪屠狗的屠户,除了一身蛮力外,别无他长,文韬武略从未有过名师指导,只是识得几个大字而已,怎能做这县尉一职!”
张飞双眉一皱,眯眼看向丘齐。
丘齐看了眼眯眼看向他的张飞,不屑的冷哼一声。
“大人,县尉一职要德才兼备,处事公正之人,张益德仗着一身蛮力,横行县里,除此之外,这张屠户还时常醉酒闹事,如此嗜酒之人,有何脸面担任县尉一职!”
公孙瓒身后的张飞面色暗红,双拳紧握,手背上和额头上青筋暴起,怒目圆睁,呼吸粗重。
若不是公孙瓒在这,张飞怕是早已抡拳头教育一下这丘齐。
跟在丘齐身后的几人,见张飞只能站在那里干生气,嘴角都微微扬起,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丘齐看向面带微笑的公孙瓒。
“大人,现在黄巾作乱,若真有流寇前来,以张飞那点武力,怎能守得住这涿县,怎能护得了这涿县百姓?”
公孙瓒双眼微眯。
“丘老的意思是?”
丘齐不屑的又看了眼,已经怒火中烧,怒气全满的张飞。
“大人,我认为……”
丘齐话音未落,公孙瓒突然变脸,冲着丘齐不屑的冷哼一声。
“丘齐,你说的那些东西,在我看来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丘齐身后几人先是一愣,随即面带怒容,皱眉看向公孙瓒。
公孙瓒不屑的看了丘齐身后几人一眼。
“如今流寇四起,唯有益德这般万人敌的英雄豪杰,方能保这涿县一城之安危!”
公孙瓒转头看了眼已经怒气全满的张飞。
“至于喝酒闹事,我相信益德在担任这涿县县尉后,定能洁身自好,公私分明,将这涿县安危系于一身。况且军营之中,岂能随意饮酒,益德身为县尉,也会以身作则,起到表率!”
丘齐眉头微皱,深吸一口气,欲要张口。
“大人……”
公孙瓒双目一凝,瞪了丘齐一眼。
“我意已决!此事休要再论!”
公孙瓒抽出腰间环首剑,斩下柜台一角。
“我和益德与这涿县共存亡!谁若再有异议!就如此桌角!”
已经张嘴的丘齐几人,看着掉落在地上的桌角,又抬眼看了手持环首剑的公孙瓒,喉咙蠕动了一下,靠后的两人不由得向后挪了半步。
公孙瓒看着丘齐几人冷哼一声,转头看向张飞。
“我们走!”
只见张飞朝着公孙瓒单膝跪地拱手抱拳,嘴唇紧抿,眼眶中泪水打转,望向公孙瓒的目光满是感激。
“大人,俺张飞定死守涿县,不让那黄巾贼寇踏入这涿县半步,除非踏着俺的尸体过去!”
这时一震急促的马蹄声,伴随着兵卒的喊声从酒肆外传来。
“太守有令!县令公孙瓒速速回衙备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