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这首诗歌出来以后,在场四老人人称贺,都说这首诗如何清新脱俗,句句饱含春意,如何个好法。而女子也借势坐到了王子丰身边,又是挨挨,又是贴贴,恨不得把人嵌到王子丰的身体,成为一个挂件。关键这女子还时不时凑在王子丰耳边,轻声低语,尽说些什么“仰慕之情”、“不吝赐教”之类的话。
王子丰这一路西行最烦的就是遇到这类事情,唐僧帅是帅,但远不如高长恭帅,关键是唐僧这一副清心寡欲、授受不亲的模样,还是个和尚,却是总惹得这些个妖精如飞蛾扑火般地扑过来。王子丰连忙起身找了个角落去坐,好躲得远远的。
哪知这时旁边的孤直公却开口道:“圣僧乃有道名士,如何会行这苟且之事。你此样做,却是我等的罪过了。污人名,坏人德,可非善事。不如这样,杏仙你要是真的有情有义,可以让拂云叟与十八公为你做媒,我与凌空子保亲,明媒正娶,可不更好!”
王子丰一听,脸就变了。这孤直公也不是什么好货,这话表面上是说杏仙这般挨挨贴贴的举动不好,实际上则是逼王子丰和这杏仙成亲。王子丰如何能听不出来这话中的险恶,跳起来呵斥道:“你们这般妖怪邪物,谈玄谈道也就罢了,居然还敢用美人局来陷害贫僧?是何道理!”
四老是唱红脸的,见软的不行,也不敢硬来,旁边那赤身鬼使却是个唱黑脸的,直接暴躁如雷道:“你这和尚好不识抬举!我这姐姐哪里不好?人美嘴甜,玉姿身娇,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就说这一段诗才,也足以配得上你了。你居然还敢推辞!孤直公说得对。我们现在还是好言好语,你若不依,惹得我们不耐烦了,就直接把你魂魄给摄了去,让你和尚都做不得!”
王子丰各种大鬼都见得多了,又岂怕一个鬼使。他理都不理,任凭他们如何说只是不从。那鬼使见状还要作势发怒,却被四老劝住,那女子又过来陪着笑,往王子丰身上贴,边贴边从袖子中出一个蜜合绫汗巾儿与他擦拭,还道:“佳客勿恼,我与你倚玉偎香,缠绵快活可好?”
王子丰“咄”的一声喝出,石屋中的众人不由得眩晕了几秒后方才反应过来,而这时,王子丰早已起身跑到了石屋的门口。
“别让他跑了!”那赤身鬼使一声断喝,人就飞扑过来。
正在这时,吴承天的声音突然从不远处传来:“师父!师父!你在哪里呼叫?”
原来吴承天感觉自己在弥勒佛的掌中佛国中呆了一千多年,实际上,等他醒来却发现八戒和沙僧就在身旁,一问两人,两人却说什么都没发生,他们既没看到发光的水滴,也不曾见到本钵国与那弥勒佛。吴承天见状也不再细说,带着八戒和沙僧一路驾云,来到他于掌中佛国看到的那处地方,快到荆棘岭尽头的一处石崖前。
三人刚到石崖,吴承天就提到了王子丰的那声佛语。王子丰可不像唐僧般什么法术都不会,他方才令石屋中众妖眩晕的佛语实际上是一门佛法神通,之前他和吴承天一起抓鬼时用过,吴承天自然听得出来。
王子丰听到了吴承天的声音,连忙抢出了门来,叫道:“悟空,我在这里哩,快来救我!快来救我!”
王子丰出了石屋,那四老与鬼使,还有那女子与女童,一晃就都不见了。须臾间,八戒和沙僧就到了王子丰的身前,问道:“师父,你如何能到此地的?”这里基本上已经快走出了这八百里荆棘岭,变相的帮唐僧过了荆棘岭这一关,只是唐僧这样一个肉体凡胎,如何能半个晚上就走如此远?
王子丰拉住吴承天,将他身上所发生的事都说了一遍。吴承天听完问道:“师父既和他们谈诗论道,他们就没有自报家门?”
王子丰点点头:“之前你们见到的那个自称土地的老者,唤做十八公,号劲节。后面又来的那三位老者,分别自称孤直公、凌空子、拂云叟。鬼使就不说了,后来来了名女子,四老唤她做杏仙,身边还有两个丫环。”
八戒问道:“这些个妖精现在跑哪里去了?”
王子丰摇了摇头:“他们怎么不见的,我不清楚,但方才谈诗的地方,倒离这不远。”吴承天三人跟着王子丰往之前的那石屋处走去,却见一座石崖,崖上有木仙庵三个字。
王子丰指着那三个字说:“正是这里。”
吴承天一看就心中了然,原来这里正是他之前在弥勒佛的掌中佛国中看到的景象,一株大桧树,一株老柏,一株老松,一株老竹,竹后有一株丹枫。再看崖那边,还有一株老杏,两株腊梅,两株丹桂。
见此,吴承天笑着问一旁的八戒道:“你可曾看到妖怪?”
八戒左右打量了一下,还有鼻子嗅了嗅,然后摇了摇头道:“不曾。”
吴承天指着面前的树,一颗颗的解释说:“你不知,就是这几株树木在此成精也。松树是十八公,柏树是孤直公,桧树是凌空子,竹竿是拂云叟,枫树是那赤身鬼使,杏仙即杏树,女童即丹桂、腊梅也。”
八戒闻言,不论好歹,一顿钉钯,连拱带筑,顿时将这些个树都梨倒在地,果然看见这些树的树根处,“咕咕”的涌出鲜血来。
王子丰见状,又起了怜悯之心,道:“悟能,莫伤了他们,他们虽引我至此,逼我成亲,但却不曾伤我,我们还是离开这里,找路去吧。”
吴承天却摇了摇头道:“师父,他们逼你成亲可只是手段,他们想要的是你的元阳。这可是他们和东方鬼帝商量好的事。”
听到这里,八戒也有些懵逼,这些事情,这猴子又是如何知道的:“猴哥,你如何知道得这般清楚?”
吴承天也不向猪八戒解释,只是继续说:“这一片荆棘岭本是几千年前弥勒佛为了遮掩本钵国,随手撒下的一些种子。唯独他们几个有些机缘,黄眉童子经常在此修道,他们也无意间听懂了一些,生出了些许意识。只是他们没有得到真正的修行法门,只凭只言片语,别说无法修仙,就算是凝聚人身都做不到。后来机缘巧合,东方鬼帝派使者‘双生鬼’来弥勒佛的掌中佛国有事相求。这些个树精抓住机会,与这‘双生鬼’勾结上,以师父的元阳换他们的鬼仙修行之法。难道师父到这里的时候,不曾被他们逼迫入洞房成亲?”
王子丰听到这里,顿时又变得有些恼怒起来:“本来谈诗论道说得好好的,突然来了个杏仙,没说两句就要逼我成亲,原来是这样。”
见王子丰也不在坚持饶恕这些个树精,吴承天对八戒使了个眼色,然后对王子丰道:“师父,这些个树精看着谈吐不凡,实则都是自私自利的小人,恐日后成了大怪,害人不浅啊!”
见王子丰脸上的表情有些犹豫,猪八戒二话不说,索性对着这些个树举起钉耙一顿砸,将松柏桧竹统统砸倒断根。王子丰看了眼流出来的一地血水,长长叹了口气,也跟着吴承天走向大路。吴承天让三人稍待,他还得返回去叫上了曹雪阳,拿上行李和马方能西行。
不知是不是因为除掉了这些树精的原因,原本满是荆棘的荆棘岭越凭空多出了一条可供人马通行的小道来,曹雪阳一路策马狂奔,吴承天则飞在前面领着唐僧的马儿快跑,两人快马疾行,也是到黄昏时分方才与王子丰三人会合,一行五人继续西行。
没走几日,一行人已经行至之前吴承天所眺望高山的山脚,众人仰头望去,只见这山与天相接,不知有多高。如此高山在王子丰等人眼里自然是高山仰止,但在吴承天心里,却是已经知道马上就要踏入下一关卡的核心之地——小雷音寺。
众人顺着山路往上走,深山老林中猿鹿狐貉、豺狼虎豹各种野兽多得很,有些猛兽惊住了马,一时间让队伍踯躅不前。吴承天干脆运足了神通,吼了一声,前方的走兽顿时作鸟兽散。林荫遮掩之下,隐约有一座古老的栈道,曲径通幽,宛如一幅立体的山水画。栈道两旁,古树参天,树影婆娑,与远处的山峦交相辉映,一座泛着金光的山寺隐藏其中。这时,隐隐的钟磬悠扬之声从那山寺中传来,王子丰忍不住指着那个方向问道:“徒弟们,看,那是什么地方?”
吴承天其实不用看都知道那里就是小雷音寺,他已经见过好几次了。吴承天装模作样的看了一会,对王子丰道:“师父,那座寺院确实在霞光瑞霭之中,但我看其中气象却有些凶险,不是善地。景象倒是有几分像雷音寺,但我们离那大雷音寺距离还差得远着呢。这等地方,我劝师父还是莫要往里闯了。既不是我们的目的地,我们还是趁早离去,险遭毒手。”
王子丰闻言却不明就里,奇道:“既是像那雷音寺,莫非我们已到了灵山?那还不赶紧上去,莫耽搁了我的诚心。”
吴承天连连摇头道:“这才走多远,还远未到灵山呢。”
八戒却说:“就算不是灵山,这山这景也应当是个好去处。”
沙僧也附和道:“我们沿着路上去自然能看到,现在说再多也无益。”曹雪阳则在一旁安静地没有说话。话说,自从那次天变之后,吴承天虽然不知道外间发生了什么变故,但是曹雪阳却变得有些意外地安静,时常发呆,不知道她在做些什么,想些什么。吴承天倒是想找她聊聊,但苦于一直都没有机会。
王子丰觉得八戒和沙僧说得有道理,快马加鞭往山门飞奔而去。越近越能感受这隐藏在山林间的古寺的不凡,谷底回响着地籁之音,环境静谧,散发出天香。珍贵的佛塔如同宝座,高阁旁,青松矗立,雨丝如带,相互交织。翠竹临风,云雾缭绕,宛如守护讲堂的翠羽;霞光缥缈,恍如龙宫显现;彩色飘飖,犹如沙界展翅。
红漆栏杆,白玉门户,画栋雕梁,尽显富丽堂皇。讲经的座位上,经香四溢,月光如露,洒在窗台。丹树之内,鸟儿啼鸣,仙鹤饮石泉水,宛如在画中。四周繁花似锦,如同一座美丽的花园;三面门户敞开,仿佛可以窥见舍卫的光辉。
高耸的楼台如同突兀的山峰,门户前仿佛有山峦叠嶂。钟磬之声悠扬,透出宁静而悠长的韵律。窗户敞开,微风细细,帘幔轻卷,烟雾弥漫。僧人散淡超脱,心中无俗念,是一片纯净的仙境。远离红尘的喧嚣,净土中的寺院宛如一片宁静的道场。
寺门上红墙绿瓦,檐角飞扬,寺庙的匾额上写了四个大字——“小雷音寺”。王子丰慌忙从马上滚下来,伏倒在地,口中还在怪吴承天道:“该死的猴子,又在骗我。这都到了雷音寺了,还让我不要进来!”
吴承天往那山门的匾额上一指,道:“师父,人家上面可是四个字,你看掉了一个字,却来怪我。”
王子丰闻言仔细看去,确实是四个字,他看漏了最前面的一个“小”字。王子丰却道:“就算是小雷音寺,能叫这个名字的,必然也是哪个佛祖的道场。经文上书有三千诸佛,我想肯定不是在一个地方。你好似这观音菩萨的道场是在南海,普贤菩萨是在峨眉,文殊菩萨是在五台,只是不知这是哪一位佛祖的道场。古人云,有佛有经,无方无宝,如此机缘,我们自然要进去。”
吴承天无奈的再次摇了摇头,劝道:“师父,我可有言在先,我观此处凶多吉少,我是劝师父莫要进去。若是师父执意如此,遭了祸患且莫怪我。”
王子丰压根没有在意吴承天说了些什么,已经在安排八戒取出他的锦囊袈裟,换了僧帽,开始整理起着装来,嘴里随意的答道:“我发下大愿遇佛拜佛,如今得见真佛怎能不拜?又如何会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