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这“穿针儿”就是一个普通凡人,不可能得到吴承天如此的重视。但恰恰相反,接下来的这些日子吴承天还专门打听了这“穿针儿”的生平来历,仔细观察这人的行事作风,内心对于这次的劫难心中已经了然。
取经四人“开天”之后,这妖魔鬼怪已经不能起到磨炼唐僧,也就是王子丰的目的了。王子丰这一路之所以害怕各种妖魔鬼怪,关键还是在于人们对于未知事物的天然恐惧。这一路上,往往制造大麻烦的也不是妖怪有多么厉害,再厉害也是吴承天去想办法,而是在于一些能够拿捏人心的妖怪,施展计谋诓骗王子丰,让王子丰作出错误的决定和判断。而这一次的劫难,吴承天觉得关键人物就在这“穿针儿”身上。
吴承天在身为国师的时候,见过不少这样的人。什么样的人呢?心眼特比小,什么事情你必须顺着他的意思来,你稍微不如他的意了,他就会给你找麻烦,给你下绊子。吴承天一听这寇员外老婆张氏的外号——“穿针儿”,就听出了几分门道。“穿针儿”,顾名思义,针孔有多大,她的心眼就能有多大。什么事情都算计得很精细,就算他们管家出去买菜,都被“穿针儿”要求带着秤去。
对于这位张氏,吴承天了解到不少。她为寇员外生下了寇梁、寇栋两个儿子。在她的帮助下,寇洪通过做生意,放高利贷等方式迅速致富,成为铜台府地灵县首富。寇员外四十岁的时候,突然良心发现,信奉了佛教,于是立下志愿,要斋够一万个和尚。此后寇洪一连斋戒二十四年,斋了九千九百九十六个和尚。张氏对丈夫的这个决定十分支持,并且当做一种任务来完成,号召全家人一起随丈夫信佛,热情款待各地僧人。
既然是一项任务,那么任务终归是有完成的时候,而王子丰他们一行四人的到来,意味着他们的这个任务终于看到了完成的曙光。费了这么多时间,花了这么多金钱,投入了这么多精力,寇员外一家,特别是“穿针儿”对于任务的奖励,或者说斋僧一万的回报自然是十分期待的。所以,吴承天旁敲侧击地从寇员外口中“挖出”了这位“穿针儿”斋僧的真实目的,一家人都能得到佛祖的接见和关照。
吴承天觉得以寇员外一家如此高调地做法,未必能够达成目的。而且他们敛财的方式也未必干净,难免会因此结下恶缘。佛祖看的不是做善事这个行为的量有多大,而是看的心有多诚。这一家,除了寇员外之外,老婆、两个儿子都并不是诚信信佛的,而是带着某种目的去信佛的。佛祖未必会响应他们的诉求。
果然,王子丰师徒在这里住了半个月,佛祖没有任何回应不说,王子丰也终于等不下去了。这里离灵山只有八百里,“开天”之后,王子丰更是每天都能看到天边灵山的异象纷呈,更是迫切地想赶往灵山。猪八戒比王子丰自然有眼色多了,他一眼就看出当王子丰说要走的时候,那“穿针儿”的脸色瞬间就变了,便劝王子丰说这寇员外盛情挽留,就应该再多住几日。这也怪猪八戒的形象太差,王子丰听了,只以为他好吃懒做的毛病又犯了,反而把他骂了一顿。
这时,“穿针儿”带着自己两个儿子进来了。她没见到佛祖显灵,自然不能放王子丰走。她甚至提出,愿意拿自己的私房钱再款待取经团队半个月。说好的一个月,起码要让王子丰他们在这里再留半个月吧。被母亲拉过来的寇梁、寇栋也上前来劝说王子丰,他们也愿意各自掏私房钱款待他们半个月。王子丰这个人从来不看别人脸色行事,执意要离开,坚决不肯再留。这一下,惹得“穿针儿”与两个儿子十分生气,气愤离去。吴承天在一旁心知肚明,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争执,就把后面的祸事都给“预定”好了。
其实从后面寇员外给王子丰一行人送行的过程也看得出,包括寇员外在内,他们一家人都觉得自己无缘得见如来佛的原因,都是因为王子丰坚持要离开。
第二天,王子丰一行人,在寇员外带着亲戚邻里、鼓手乐手以及两班僧道的盛大欢送仪式中离开。那员外犹不甘心,眼里含着泪说:“老师取经回来,一定还要到我们家里再住上几日,以全了我寇洪之心。”
王子丰到这里也没听出寇员外的意思来,只是谢道:“我若到灵山,得见佛祖,第一个就是表员外之大德。回来时,也一定登门叩谢。”寇员外一直送出去二、三里路,见王子丰一点都没有回心转意的念头,那员外又放声大哭的回去了。
寇员外大张旗鼓送取经团队离开,结果当天夜里就遭强盗抢劫,被活活打死。寇员外的老婆张氏“穿针儿”怨恨王子丰不肯多留半个月,受她的斋供,让她们一家都没完成这个任务。如果完成了这个任务,寇员外得到了佛祖的青睐,他们家就不会被强盗抢劫,寇员外也不会被活活打死。于是她便对寇梁、寇栋两个儿子谎称:打劫杀人的就是白天离开的唐僧师徒。
这里要说一段有意思的题外话,这寇员外的爹叫寇铭,在寇铭当家之时,寇家还很一般,田地有些也不多,也放了些租账出去,都要不回来。但到寇员外二十岁,寇铭死了之后,情况就发生了变化。寇员外得到一高人指点,娶了张旺之女,小名叫做“穿针儿”的为妻。说是旺夫。果然,自“穿针儿”进门后,寇家种田又收,放帐又起,买着的有利,做着的赚钱,转眼至今寇员外已挣了有十多万的家财。
当时那高人除了让寇员外娶张旺之女外,还让寇员外四十岁就改信佛,并让他斋供满一万个和尚。不然做善事就做善事,做一件也是善,做百件也是善,哪有跟完成任务一般的,要指名道姓完成一万个和尚的斋供任务。张氏也从寇员外嘴里知道了这件事,方才一路支持寇员外斋供僧人。所以,有强盗上门,张氏也只认为是王子丰害了寇员外,根本就怪那强盗。因为张氏认为这强盗是命中注定之劫,无法避免。
寇梁、寇栋信以为真,决定到官府告状,叫王子丰他们偿命。过了一天,寇梁、寇栋就拿着“唐僧点着火,八戒叫杀人。沙和尚劫出金银去,孙行者打死我父亲”的诉状到刺史府击鼓告状。
铜台府刺史姜坤三接了寇梁、寇栋的供状,问明事情原委,立即派出上百名衙役,追赶取经团队。王子丰他们刚从华光院离开,就遇到了打劫寇家的强盗。强盗们认为取经团队在寇家待了半月,必定有寇员外送的许多银子,便上前打劫。这倒是正好撞到了吴承天的枪口上。
吴承天装模作样地编了一套身份:说自己是管账的,所有财物都归自己负责;唐僧是个只会念经的和尚,没有一丝钱财;猪八戒是自己雇的挑夫;沙僧是自己雇的马夫。这一伙强盗们都信以为真,便让唐僧等人留下行李离开。吴承天假意去取钱,随后便用出了定身法,将三十个强盗一个不少,全都定住。接着,他又把唐僧他们喊了回来,一行四人将盗贼全部都给绑起来。
在吴承天审问强盗们的过程中,王子丰得知这伙强盗之前便洗劫过寇家。因为感恩于寇员外留他们住宿了半个月,并热情招待了他们的情分,王子丰便让三个徒弟把强盗们所劫得的财物全部收好,准备送还给寇家。
因为不想再被王子丰说教,吴承天这次没有再打死这三十个强盗,反而将他们都放了。就算如今的王子丰也举行过了“开天”仪式,能够看到欲界了,吴承天也不认为他送这三十个强盗入了轮回,王子丰就不会念叨他。但好巧不巧,强盗们一走,官兵就追了过来。一看现场,王子丰四人正携带着寇家的财物,正是人赃并获,直接将王子丰师徒四人给逮捕,押往刺史府。
姜刺史见衙役把王子丰师徒给押回来了,不仅重赏衙役,还让寇家人把自己的财物都领了回去,接着就是审讯取经团队。姜刺史斥责王子丰他们假冒和尚,打家劫舍。王子丰急忙辩解,把事情经过一说。结果姜刺史直接不信,反问王子丰,你既然将强盗都绑起来了,为何又放了,真分明是在狡辩。王子丰一听傻眼了,这不是上天有好生之德吗?我又不是官府,抓了不放了,还能将他们都杀了不成?姜刺史这么一问,直接把王子丰给整不会了,他只好叫来吴承天帮自己辩解。哪知吴承天更炸裂,他自己认罪了,承认自己就是打家劫舍的强盗,并把所有罪责一个人全部揽下来,让刺史要用刑就对自己用刑。
玉皇大帝对孙悟空用刑都没伤得了孙悟空分毫,更何况一个小小的刺史。衙役们什么样的刑具能奈何得了吴承天,吴承天一点感觉都没有。这个时候有恰逢陈少保前来,姜刺史只得出城迎接,吩咐手下将王子丰师徒下狱。
虽说这一路取经,王子丰都坐过几次牢了,但对于监狱的生态一点都不了解,不懂得打点,少不了受到狱卒的打骂。吴承天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些个狱卒就只是为了捞钱,让王子丰把袈裟送给那些狱卒。王子丰也没办法,只好同意。
狱卒们看见锦斓袈裟,宝光四溢,馋的口水都留下来了,立刻为了这袈裟的归属大打出手,最后惊动了狱官。狱官把王子丰的行李一检查,就发现了盖着各国印章的通关文牒,知道王子丰这一行人不仅来头不小,本事肯定也不小。于是命令狱卒莫给他惹祸,不要动王子丰一行人的衣物,东西都交给他保管。
这个时候,吴承天已经飞到了寇员外家门外。吴承天在见到那寇员外的老婆张氏时,就知道王子丰逃不过这一夜的牢狱之灾,所以方才那么爽快的认罪,省得折腾浪费时间。真正的关键应该还是在这“穿针儿”身上。
果然,吴承天变成一只飞虫,飞近寇员外门口看时,正好有家卖豆腐的,一个老头儿烧火,妈妈儿挤浆。只听那老头突然开口说道:“妈妈,这寇大官有子有财只是没寿。我打他小就同他一起读书,我还大他五岁。他老子叫做寇铭,当时也就一般人家,比我家稍微强点,有些田,放些租也收不回来。到寇大官二十岁时,那铭老儿死了,他掌着家当,就突然间好运天降。先是娶了张旺之女,小名唤做穿针儿,哪是真旺夫。自进他门,种田又收,放帐又起。买着的有利,做着的赚钱,如今已挣了有十万家私。不期昨夜被那强盗踢死,这寇大官也是真可怜!才六十四岁,正是享福的时候,哪知一心向善也不得好报,而死于非命。可叹!可叹!”
这话就已经说得很清楚了,那寇员外是被强盗踢死的,然后被“穿针儿”诬陷,说是王子丰他们师徒四人给杀的。要是别人肯定奇怪,这“穿针儿”与王子丰无冤无仇,为何会平白诬陷他。吴承天倒是一点都不觉得意外,二十一世纪这种以自我为中心的巨婴行为都比比皆是,更何况在古代。这个是性格缺陷,认为所有发生的事情都应该按照自己设想的轨迹来走,如果不是就会出现情绪崩溃,迁怒于人。通常表现出欺负比自己弱小的人。显然,王子丰在“穿针儿”眼里就是比自己弱小的人。
想明白这些,吴承天干脆装一回鬼。他直接变换成寇员外的模样死而复生,然后把家里人都喊来指责一番,特别是张氏。还说,张氏的这种行为已经惹上了不该惹的人,全家都要跟着遭殃。这么一说,不仅张氏,寇梁、寇栋也急了,连忙去刺史府撤诉。既然已经行了神鬼之事,吴承天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又变化成刺史的伯父使刺史畏惧,更是冒充浪荡游神使铜台府官吏为取经团队求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