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桃花林的深处,隐藏着一处清澈的湖泊,皋陶说这湖水有灵,并非人人都可以看到。吴承天无法回到从前凡人的视角,反正他能看到,却不知皋陶说得是真是假。不知道是昨天陆吾的话刺激到了他,还是突然心有所感,吴承天突然意识到,就算成为了天人或者说神仙,也并非意味着就真正的实现了超凡脱俗。无非是换了一个赛道,换了一个视角,换了一个维度来看世界。就像眼前的这个湖,说是仙湖,普通人看不到,但看不到未必不好,起码不用经历一些糟心的事。
湖水碧绿如玉,清澈见底。湖面上倒映着蓝天白云和四周的桃花,宛如一幅精美的水墨画。当众人从湖边走过时,突然听到湖中有一个响亮的声音在说:“士来了,士来了!皋陶那个老家伙来了,不想被拖出去清蒸或者红烧的话,大家都老实点。该回屋睡觉的,回屋睡觉了哦!”
循声看去,吴承天却发现是一只锦鲤在湖中说话。这只锦鲤似乎感受到了众人的目光,“扑通”一声就又扎进湖里,在这一眼望得到湖底的湖水中,摆了几下尾巴,居然就游不见了。
对这样超出常理的一幕,皋陶似乎有些见怪不怪,反而同众人解释道:“这锦鲤名叫‘八哥’,是这湖里的‘包打听’,不仅会吐人言,还听得懂人话。不过,它除了多嘴之外,并无什么特点。倒是水镜龟算是这仙湖之中最稀罕的动物。”
“水镜龟?”长琴好奇的问道,他对于各种小动物有着极大的兴趣。
“我们南山系有两只能够预测未来的神兽。其中一只就是这水镜龟,另外一只则在钱来山往西四十五里。那里有一座松果山,松果山下有一条濩水,濩水边生活着一只鸟,形状如山鸡,一身黑毛流光溢彩,红色的爪子走路带风,唤作䳋渠的,也能预测未来。”
“能预测未来?那岂不是九尾狐特有的能力吗?”长琴一听,顿时来了兴趣,忙又道,“士大人能够将它唤出来吗?我倒是有些事想向这只水镜龟请教、请教!”
皋陶看着长琴期待的眼神,犹豫了一下,方道:“既然是火神之子提出的要求,作为南山系青丘国的官员,我还是尽力试一试吧。”说完,就见皋陶突然将右手食指放入嘴中咬破,将一滴鲜血滴入了湖中。说来也怪,这清澈的湖水,血液应该会逐渐与水混合并扩散开来,但这滴血液不仅没有与湖水混合,更没有一丝扩散的迹象,就这么保持完整地往湖底沉去。
皋陶的那滴血沉到一定深度,突然就消失不见了,跟之前那条锦鲤一般。然后,之前皋陶滴落血滴的位置,湖面开始往外冒出大量的气泡来,像是有一个巨人般的顽童,在下面吹泡泡一般。紧接着,就在皋陶那滴血,滴入水中消失的位置,钻出了一只奇怪的乌龟来。
这只龟体型庞大,却又不失灵动之美,甲壳覆盖全身,闪耀着宛如深海珍珠般温润而深邃的光泽。这甲壳并非凡尘之物,其上刻有细腻的纹路,每一条都似乎蕴含着天地的奥秘与时间的流转,随着水波的轻拂,这些纹路仿佛活了过来,流淌着淡淡的蓝光,映照出周围景物的倒影,犹如一面清晰的水镜。看来这就是水镜龟了。
水镜龟头部非常宽阔,双眼明亮如星辰,深邃而充满智慧,仿佛能洞察世间万物的本质与未来。鼻尖微翘,透露出一丝高贵与不可侵犯的气息。脖颈长而柔韧,能够灵活地转动,探寻着四周的动静,而每一次的呼吸都仿佛带着大海的咸香与远方的呼唤。
它四肢粗壮有力,却又不失优雅,趾间生有蹼,使得它能在水中自由穿梭,如鱼儿般敏捷。每当它划动四肢,周围的水波便仿佛被赋予了生命,以它为中心旋转、舞动,形成一幅幅美丽的图案。
最令人称奇的是其背部的那面“水镜”。在它出现后,湖水的湖光映照下,这面镜子会散发出柔和而神秘的光芒,不仅映照出外界的景象,更仿佛能映照出人心中的渴望与梦想。
“士,你用你的精血呼唤我有什么事?你不是向九尾狐娘娘上奏过,一切应顺其自然,而非用占卜来干预未来,有干天和吗?”水镜龟浮出湖面,看着皋陶和皋陶身旁的众人道。
皋陶摇了摇头说:“不是我找你,这位是天帝派下人间的神使——大禹,陪同他的这位是火神的幼子——长琴。是他们对你感兴趣,有些问题想问你。”
那水镜龟闻言,居然不再搭话就要往下沉去。
皋陶连忙劝阻道:“这些仙人又不会强迫你泄露天机,你不能说就摇头就行。既然都来了,何必急着走?”
吴承天笑了笑,道:“我也来掬一捧水。”说着,吴承天摊开他那宽大的袖口,铺平了后,再往湖中一卷,那湖水与水镜龟都不知了去向。再看吴承天的袖子上却多了一滩水渍,而那水镜龟则不知缩小了多少倍,非常迷你的模样在吴承天袖子上的那摊水渍上游动着,看得一旁的众人目瞪口呆。
不一会儿,就从吴承天的衣袖上传来水镜龟的声音:“小龟不知哪里冒犯了神使,还望神使见谅!有什么问题神使但说无妨,小龟有问必答!”
吴承天听到这话,又微微一笑,一抖衣袖,那水镜龟又回到了仙湖之中。这次,水镜龟老实了许多,不仅不再往下沉,而且飞快的浮到水面上,伸长了脖子,抬着脑袋向吴承天问道:“不知神使又何时想问小龟?”
吴承天摇了摇头道:“就如你们青丘国的士官所言,我的事可不会问你,让你去算只会害了你。你回答下长琴的问题就行了。”吴承天对水镜龟说完,转头又对长琴道,“你也别问太多了,问几个你最关心的事情就行了。凡事皆有因果,他帮你占卜,也算是间接承接了你的因果,你算完了,给点好处给人家。”
长琴点了点头,应道:“原来是这样,我就问一个问题,如果这个问题我得到了答案,我就将我父亲送我的一根凤凰羽毛给它。”
这水镜龟也是个贪心的家伙,一听说有“凤凰羽毛”可拿,一对小眼珠子瞪得溜圆,连忙又游到长琴身前道:“火神之子有什么想知道的?小龟定能算得清楚明白。”
“那我问你,我此行的目的可是成功,还是失败了——等等”长琴看了眼一旁皋陶,犹豫了一会,方又改了一下问话的方式道:“这次来青丘国是因为一门亲事,我想问的就是那门亲事可算是成了?”
听完长琴的问题,水镜龟闭上了眼睛,又沉进了水中,其背部的那面“水镜”在水光的荡漾下又亮了起来,而且光芒越来越盛,湖水在这“水镜”光芒的照耀下,水面上似乎一闪而逝,闪现了好多画面。只是这画面闪过的速度太快,大多数人压根就没看清画面上的具体内容。但有两个人却看清了,分别是吴承天和陆吾。
在吴承天的“火眼金睛”之下,这快速闪过的画面像是被定格了一般,都印在了吴承天的脑海之中。里面分别出现了他,长琴,还有另外两名陌生的女子,那女子吴承天看不清模样,不过却看到还有他与其中一位女子拜堂成亲的画面,画面之中长琴的模样倒是很清晰,脸都快笑歪了。
半晌之后,水镜龟背上“水镜”的光华渐渐收敛,直到“水镜”又恢复了平常的样子,水镜龟方才浮了上来,对着长琴说了两个字:“成了!”
听到这两个字,长琴脸上的表情如丧考妣。因为在水镜龟缩展现的画面中,吴承天看到了长琴那幸灾乐祸,一脸笑得异常开心的表情。吴承天也懒得去帮长琴纠正,让他问清楚结婚的具体是谁,反而催促道:“既然问清楚了,把答应好的东西给人家,我们还要赶去九尾洞天呢!”
长琴苦着一张脸,伸出两只手的食指和中指,让两根手指并拢,再用大拇指紧紧扣住无名指和小指,将双手手心面对自己,两只手的中指贴在一起,形成一个大写字母A的形状。然后,他将手指塞进了紧闭的嘴唇之中,吹出了极其复杂且响亮的口哨来。这口哨声响彻云霄,却又百转千回,长琴吹了好一阵,一直吹到天边飞来一只尾巴末梢带着点七彩的火鸟,方才停了口哨。
火鸟落在长琴的肩头,长琴则从袖子里摸出了一颗火枣喂给了火鸟,然后顺手在火鸟尾巴后一扯,一根七彩的羽毛就被长琴给扯了出来,而那火鸟尾巴末梢的七彩颜色顿时就消失不见了。
火鸟对于长琴扯它尾巴一事,似乎一点都不在意,反而兴奋的落在地上,开心地吃着火枣。长琴将这根羽毛递到了水镜龟眼前,水镜龟二话不说,脑袋如闪电一般的速度,迅速从长琴手中叼过了那根羽毛,然后就迅速的沉入湖中不见了。
吴承天则是有点好奇地在神念之中问陆吾道:“这火枣可是稀罕物,以前我在天庭都没见到谁有,也就是瑶池盛会之时,王母娘娘——就是西王母会摆上一些供众仙享用。这长琴从哪里弄的火枣?”
陆吾没好气地回道:“这还不是从我那园子里拿的?都是天帝的园圃。我们第一次见面时,要不是为了支开他,怎么会让他在我院子里拿了这么些好东西。”
陆吾这么一说,吴承天也想起来了。这火鸟一开始还舍不得吃,将火枣用自己身上的火给包住,扔在地上啄。可就啄了两下,尝到味道了,立刻三下五除二,囫囵吞枣地吞进了肚子里。
火鸟吃完就飞走了,吴承天也让皋陶领着众人继续上路。
接下来的一段都是上山的路了,渐渐地遇到的人都多了起来,这其中不乏认出皋陶身份的,远远地就行礼示意。看到越来越多的人群汇聚而来,吴承天不由奇怪:“刚才我们路过桃花林时就没看到几个人,仙湖附近更是一个人没有,怎么到了这里反而有这么多人。我一路行来,也没有看到岔路口啊?既然并无其他路径,这些人又是从哪里来的,难道他们都会飞不成?可我没感受到这附近有任何动静啊?”
听到这话,皋陶笑了起来,解释道:“好叫神使得知,他们多是从山腹之中穿过来的。我们这青丘之国山多路难行,百姓出门多有不便,于是九尾娘娘便作法,让涂山山神和她的狐子狐孙们帮忙打通了不少山腹之路。这些路多藏在山腹之中,入口与出口都较为隐蔽,除了土生土长的青丘国人,外人根本不知道。所以才让神使产生这种误会。”皋陶说完这一段话,顿了顿又接着说,“至于我们方才所走过的桃花林与仙湖,青丘国人反而很少走。哪里不知被哪路神仙设置了禁制,寻常人走到那里不但会迷路,而且根本走不到仙湖那里就绕出去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听了皋陶的解释,吴承天才弄明白眼前这密密麻麻的人流是如何出现的。经过皋陶的提醒,他也特意留意过,一路上也发现了几个山石后藏着的出口,不少人就是从这些个出口中出来的。
“今日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怎么这么多人?”吴承天越往上走,人流量越大。别说在青丘国,就算是在活人看得最多的西周国,除了军队以外,也未见到有如此多的信徒聚在一起。来自四面八方的信徒们身着盛装,手持鲜花与供品,虔诚地步入神庙。神庙内外,鼓乐齐鸣,人声鼎沸,像是过节了一般,充满了节日的喜庆与祥和。
皋陶摇了摇头道:“既不是大祭之日,也不是每个月的小祭。只是再过三天就是九尾娘娘出巡之日,青丘国的百姓往往会提前在这个时候来庙里向娘娘祈求,好让娘娘在出巡之际能够去信徒的家里走走、坐坐,能够一睹九尾娘娘的真容。”
“原来如此,难怪这么多人!”吴承天点点头表示了解,再看了一眼长琴,一路垂头丧气的,估计还是没有从提亲成功那条预言的打击中恢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