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明龙没有发现病牛，就打算回去。

　　他随口问了一句旁边的鲁扎倮：“你家不养牛噶？”

　　鲁扎倮随口答道：“养的养的，有三头水牛，我兄弟放着，我领你去看。”

　　说完这话，鲁扎倮就领着杜明龙出了村，去往河边。

　　不远处的河边草甸里，不只是鲁扎倮家的牛。

　　那里水好草肥，好多人家的水牛都放在那里，放牛孩子的交谈声，伴随着牛叫，颇为吵闹。

　　在杜明龙靠近的时候，鲁扎倮还说这些牛挺健康的，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我家的牛就在那棵柳树下，那三头都是我家的！”

　　“扎努！哈辣！且县城领导袜……”

　　鲁扎倮给自家弟弟介绍杜明龙，用的是拉祜语。

　　“不好意思噶，他汉话不咋个会说。”鲁扎倮有些不好意思地对杜明龙说道。

　　“不怕，我就看瞧牛。”杜明龙看到伏卧在树影下的水牛，然后走了过去。

　　他发现这些牛确实没有什么口蹄疫的症状，就放心了。

　　不过他却发现一件事，那就是这三头水牛的精神不太好。

　　杜明龙一上手，就发现这三头牛中，有两头都在发烧。

　　他试图将牛赶得站起来，鲁扎努却以为杜明龙是来买牛的，想冲上来打杜明龙，却被他哥哥拽住了。

　　“你家的牛病了。”杜明龙立马就表明情况，然后开始给牛检查。

　　水牛身上没有长水泡，但是牛的腿有些跛脚，没办法长时间站立。

　　这三头水牛的腿上都染着一些牛粪，还有一些黑乎乎的污渍，不知道是什么。

　　这就导致牛发病了，却没有人及时发现。

　　气肿疽，俗称黑腿病或者鸣疽，是一种发生在反刍动物身上的急性败血性传染病。

　　这种病主要影响牛，猪和羊偶尔也会感染。

　　主要特征，就是颈部或者腿部出现炎症，肿胀部位皮肤会变得干硬，且呈暗红色或者直接是黑色。

　　其中两头水牛还只是发病初期，肿胀部位是暗红色，显然才刚刚发病没多久。

　　这种病一般是夏季发作，高温高湿的雨季，藏在土壤里的病菌，会通过消化道或者伤口进入牛的身体里。

　　现在在春季，怎么会有气肿疽呢？

　　就连杜明龙也有些疑惑。

　　看到杜明龙皱眉，鲁扎倮慌了：“我家的牛给可以医啊？”

　　杜明龙翻看了牛的患病部位，确诊之后起身，然后去旁边的河里洗了洗手。

　　“莫要急，还能医，现在只是发病初期！”杜明龙出言安慰着这有些着急的两兄弟。

　　“这个牛一直都是你们家养的噶？还是说是买的？”杜明龙疑惑牛的来历。

　　“从小就是我家养的，养了好几年了！”鲁扎倮解释道。

　　杜明龙又继续问道：“你们家这个牛，这两天是放在哪跌呢？”

　　“是哪个水塘塘？”

　　气肿疽发病，一般是五月之后。

　　引起气肿疽的病菌，会在土壤中长期生存，好几年都会存在。

　　这是一种牛身上的急性传染病，虽然传染速度不及五号病，但是也不容小觑。

　　响水河附近有几个沼泽泥塘，现在是春季，草木刚刚发芽，水塘边的草会比较肥美一些。

　　有些人图方便，就会将牛赶去沼泽边放牧。

　　河水是流动的活水，病菌不宜储存，所以只可能是在死水塘里。

　　“问你话呐！赶紧说嘛！”鲁扎倮看向一旁的弟弟。

　　很快，答案出来了，这几只水牛确实赶去沼泽边放过。

　　鲁扎倮刚要解释，杜明龙就说他知道那个水塘。

　　“白鹇塘啊跌给是？有大烟鬼给是？”听了杜明龙的问话后，两兄弟像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

　　白鹇塘，是一处像鸟头一样的水洼。

　　圆水塘旁边还有着长长的一条沟，就像是鸟嘴一样，水潭中央有块怪石，就像是鸟眼睛。

　　在那条水沟旁边的碎石滩上，长满了芦苇，有不少大烟鬼就聚集在那里。

　　所谓大烟鬼，就是吸食鸦片的那些人。

　　鸦片膏又名大烟，只要是吸食这种东西的人都会上瘾，然后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知道弟弟将牛赶去白鹇塘放牧，鲁扎倮气得眼睛都红了，直接一巴掌呼到弟弟的后脑勺上，将弟弟打倒在地。

　　鲁扎倮一个劲地输出，一边骂一边用脚踹。

　　大致意思是：你怎么敢把牛赶去那种地方放的？那地方那么多的大烟鬼！你也不怕牛被那些人抢了去？

　　那些大烟鬼都不是人，又抢东西又杀人，你自己不想活为什么要拉家里的牛垫被？

　　鲁扎倮的速度太快了，等杜明龙反应过来拉住他的时候，鲁扎努背上已经好几个泥巴脚印了。

　　“好了好了，牛又没有打失！只是有点病，能医的！”杜明龙拉住鲁扎倮，出言安抚他道。

　　牛确实没有丢，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鲁扎努爬起来后，拍了拍身上的泥污，显然对哥哥打他这种事情，早已习以为常。

　　“先给牛赶回去嘛！”杜明龙是真的想救这些牛。

　　两兄弟照办，路上杜明龙又问，村里有没有其他人将牛赶去那个地方放？

　　得到了否定的答案。

　　眼看自家哥哥消了气，鲁扎努小声解释，那天他真的不是故意的。

　　主要是那天村里有个同样放牛的小孩，骂他是没有爹的野孩子，他气不过就跟人打了起来。

　　结果那小子不讲武德，居然放自家的狗。

　　鲁扎努就没打过，还连累牛受惊了一直跑。

　　结果牛就一直跑到白鹇塘附近，他在那附近的草长得挺好的，就让牛一直吃到了傍晚，才将牛赶了回来。

　　现在得知那边有杀人放火不眨眼的大烟鬼，鲁扎努才后怕起来。

　　“那你那天给着狗咬着？”杜明龙关心起鲁扎努，他不过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孩而已。

　　如果被狗咬了的话，那是得去县里打狂犬病疫苗的，不然有几率得狂犬病。

　　狂犬病一旦发作，致死率那可是百分之百的。

　　鲁扎努没有料到杜明龙会关心他，摇了摇头，然后自地在那里自夸，说自己很灵活，会爬树，狗追不到他！

　　“快个屁！”鲁扎倮冷着脸，随手从路边折了一根解放草，撸掉叶子之后就要行使长兄之道。

　　他准备现场来一份小细棍子炒腊肉，可惜被杜明龙制止了。

　　水牛因为生病的缘故，走得比较慢。

　　不过等杜明龙回了村，去找罗家父子的时候，罗匡正在长桌旁，一边喝着小酒一边跟人吹牛逼呢！

　　罗方的脸也有点红红的，显然被劝了两杯酒，这会儿正端着一碗红糖醪糟鸡蛋汤，在角落里摇头晃脑地笑个不停。

　　见着一幕，杜明龙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两人也真是的，明明说好吃完晌午饭就回县里的，结果这会儿全都喝了酒。

　　杜明龙刚刚进院子，就有婆娘端着酒来给他，劝他喝酒。

　　“我不吃，我找老罗同志有点事！”杜明龙轻轻拨开了那碗酒，朝着罗匡走去。

　　罗匡这会儿，正讲到他是如何将罗方供成农校大学生的。

　　“罗站长，车钥匙给我一下，我去车上去拿点药。”杜明龙弯腰，在罗匡耳边小声说道。

　　“拿药啊？村里头的牛又着什么病了？不是没有五号病吗？你着什么急？”罗匡被打断了话，有些不悦。

　　扭头看清来人是杜明龙之后，脸上的那一抹不悦又瞬间消失了。

　　“哦！不是五号病，是有两头水牛得了气肿疽。”杜明龙如实告知。

　　“什么？气肿疽？”罗匡听到这话，瞬间就醒酒了，眼中那迷茫的醉意立马就被清明所替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