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春
为了平息妻子的怒火,焦鸿通过不断的、反复的思考克制了自己将要迸发的火山和将要出手隔断姻缘的白刃,打算好好絮叨絮叨,给她一个机会,也给在红尘修行的自己一个机会,只是一定要用自己的方式:要一条条地列出:
“老婆啊,以下是我今天想的:
1.我感觉我的能力永远达不到你的要求,我常常感到无能为力,尤其是处理复杂的人际关系,如果你感觉我确实不行并且不能容忍,跟我说一下。
2.不是我想让你生气,而是我们没有摸清楚对方语言的套路,我说的话很容易被你想到极端方向去,不自觉地就触碰到你的生气点,让你用极端的措施来对我,反过来我被你一蒙棍子打晕了,还不知道咋回事,就听到你说极端的话像拳头一样打过来。
3.之前买沙发的事情,我只是还没适应这么多钱买一个不完整的沙发,犹豫一下而已,这次也是,我也要考虑到我这边是私企,管得严,请假不容易啊!
4.我们吵架的深层次原因,我觉得找到了:我们擅长的领域不一样,在乎的点不一样。你可以想想这样的场景,我让你每天读历史文学书,你刚开始为了我读,后来没心思了,偷懒,我看出来了,我说你根本不在乎我,不在乎我们的家庭,不在乎我们在一起的文化氛围,然后给你挂电话,你该怎么想?还有,你知道我喜欢女孩子稍微打扮一下,一个淡妆就行,我们异地分居,每次好不容易见面,每次见你都从来不在乎自己的装扮,那我就以此肯定你根本不在乎我的感受,根本不喜欢我。这个理论你觉得对吗?
5.家居安排、人际关系上你是特长,你做主导,我来辅助,我从小没参与过家居的整理,也不屑于跟人打交道,特长心思都不在上面,包括渝河市的房子,我到现在能想到的就是买张床,一个看书的桌子和一把椅子就行了,然后做“朝沧海而暮苍梧”的自由生活——我就这点心思,所以我选的沙发、厨具你都不喜欢,比如擦丝器,你嗤之以鼻,根本看不起。那你也不要在这些方面对我有过高的期望。
6.同样,家里的文化修养上,我来主导,你来辅助,这是我的特长,这方面我可以废寝忘食,注重的是内心深层次的文化修养,我可以给孩子好的内心教育,让我的书房成为他的学区房。以后对孩子也是一样,我们应该多要求自己,而不应该多要求孩子怎么样。等等。
7.我们可以多发挥自己擅长的,我们在不适当的领域对对方期待过高,比如家居装修,人情世故,我从小到大没管过这些,没有经营过,跟人相处都是凭借自然所想,所以心思不在这上面。而我希望你在文化素养上更高一些,你也好像不同意。那我们可以互相理解啊。
8.最后一句话,我是你老公,不是你的仇人,我是简单的人,没有害你的心思,没有必要每次说话跟要杀了我的样子。你不要把我每句话都往坏的方向想,想多了,我就可能真的朝坏的方向走去。”
焦鸿写完这些后,突然发现,自己天天思考着要死要孤独,其实内心还是对生活充满了希望,希望这糟糕的生活可以变好。
他等待着妻子的回复,妻子始终没有回复。
请了假,他周四下午下班后从京城坐火车回到中景市妻子家中,二人相见无语,拥抱在了一起。
第二天焦鸿独自一人先去酒店里小心翼翼地跟正在工作的妻子微信讨论着,订了餐。晚上,她亲戚送了两瓶白酒,以此款待她的同事。
她的同事多数已经结婚多年,宴会上坐在焦鸿身边的一位男同事是妻子的直接领导,他说夫妻之间关键在于包容,退一步海阔天空。另外说到:你们现在就异地分居,有点不太好,夫妻之间的事情还没有太了解,应该先在中景市一起生活四五年,都彼此了解了,关系稳定了,然后你再去京城工作。焦鸿点头称是。
“以后我们部门举办团建活动,你也来参加哈。”这位领导说道。
焦鸿答道:好的。这时他想起了在松海市尚在单身时参加部门活动,同事的妻儿都来了,那是“一家人”的感觉。没想到,时隔几年,现在自己也被“一家人”的标签捆绑上了。
这是他头一次感到和妻子有了“家人”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