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祁梦离开的数十年间是祁景最难熬的日子。
祁景醒来后常常望着远方发呆,祁景知晓了他昏迷之中南祁梦是如何度过的,也知晓了南祁梦中毒后努力回到他身边,甚至南祁梦为他吃下延命丸受尽苦痛折磨一事,他都一一知晓了。
他的精神状态处于崩溃边缘,但是他假装着自己还好。
祁景的佯装不好,在午夜时他总是会去的南祁梦未离开前的房间待着,白翎缪和白禾会轮番守着他。
冬季过去后,祁景他离开了白煞宫,不再做白煞宫的景主。
他被挽留过,不过祁景说完自己从此之后与白煞宫无关后离开。祁景早就把白煞宫的很多事情交给了白翎缪,他没有留下一堆事情给她们,他早就做好一切放心离开。
白煞宫交到了白翎缪手里,她成为了最大的当家人。
祁景花费了九年去踏遍南祁梦会去到的地方,他想找到南祁梦。
哪怕他知晓南祁梦不再存活于世,祁景也要找到她在哪里。
第一年,祁景到了宣辽国。
他先见到了范卿苓和南将锦过着如平常人家的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南将锦收了好几个孤儿教他们习武,范卿苓则负责为他们做每日的餐食。
曾经未想过的生活,他们过得很好。
祁景刚进入宣辽国不久,源苍什黎找到了他。
源苍什黎戴着假面皮化作另外一个人与祁景打斗起来,不过十招源苍什黎划破了祁景的外衣。
源苍什黎收手停下,他揭下面皮靠近祁景。
“没事吧?”
祁景摇摇头:“没事,衣服坏了而已。”
“你是负伤了吗?怎会让我有机可乘。”
“或许也是你武功有长。”
源苍什黎豁朗一笑,随后严肃认真的说:“祁兄,两年未见你已经变得不再那么冷冰冰的了。”
“原来我给你留下的是这样的回忆啊。”
两人相视一笑,源苍什黎询问祁景为何来到了宣辽国。
“寻一人。”
“所爱之人?”
“是……”
祁景说完神色落寞,他心里很没底,南祁梦会出现在这里吗?
“说来听听这人的模样,我可以帮你一起找找。”
祁景回想了南祁梦的模样,初见时局促不安的模样,跑到祁府见他是无所畏惧的模样。
南祁梦的笑脸,哭泣与不安都印在他的脑海里,可是应该怎么描述心爱的她呢?祁景在脑海里描述她,却只觉得不是她。
“不用了。”祁景低头望着自己的手腕。
源苍什黎看出祁景有心事的模样,他不再强求。
祁景在宣辽国待了三日,他看到了源苍什黎作为一国之主的担当。源苍什黎守好了国家,也守好了爱情。
源苍什黎和明炀不同,可是两人的处境也不同。
祁景听到源苍什黎的一个小故事:诗窈纳珠有孕期间,源苍什黎守着她,寸步不离。诗窈纳珠生产难受时,源苍什黎一直紧紧握住诗窈纳珠的手很是害怕,他甚至哭了一夜。
源苍什黎再次听这件事的时候很安静地听祁景说完,他告诉了后来诗窈纳珠醒来后说的话。
“什黎,你是傻瓜吗?我一直都在努力活着,我会待在你身边,你不要害怕。”
“她说着安慰我的话,自己也哭的稀里哗啦的。”源苍什黎说着也回想起诗窈纳珠的模样,脸上不自觉的浮现笑容。
寻得心爱之人不是易事,爱也不会在时间长河中沉淀下去。源苍什黎想要守护诗窈纳珠一生,直到白首也不分离。
祁景喝下一杯酒,看着长出新芽的大树说:“会到白首的,源苍。”
之后祁景独自在宣辽国寻找了半月,没有什么结果离开了。
第二年,第三年……祁景带着寻找到南祁梦的信念撑下去,他踏过千山万水,沙漠、戈壁、绿洲和荒地……
第十年,祁景变得沧桑了许多,银丝白发也在日积月累中慢慢浮现,而那年他才三十五岁。
祁景来到了迢国,他知道南祁梦会出现在任何地方也不会出现在迢国。
走到迢国附近时祁景是打算离开的,但路途上他听到了有关慕璃的事。
“那个孩子长大了吧,十多岁的年纪……”
十多岁的年纪,和当初祁景离开迢国时南祁梦的年龄相仿。
祁景好想南祁梦,他脑海里的南祁梦变得模糊了,他明明拼命记着她,却又偏偏抵不过时间模糊了南祁梦。
他想看看慕璃,看看南祁梦的孩子。也许,祁景可以在慕璃身上看见南祁梦的影子。
哪怕只是些许安慰,也足够。
是缘分,也是刻意为之。祁景第二日就见到了慕璃,在曾经南祁梦喊住祁景的街上。
那天是节日,慕璃戴着面纱独自逛着。祁景看到她的身影后就远远跟在她的身后。
这个孩子很喜欢吃美食,不一会儿手里就拿满了吃食。
夜晚中放起了烟花,绚烂夺目。
慕璃买了一盏花灯,祁景也买了一个靠近慕璃和她一起放下。
不过低头瞬间慕璃消失在了祁景的视野里,等到祁景站起来时才发现慕璃出现在了她的身后。
慕璃背对祁景拿着又一盏花灯,转过头看见了盯着她的祁景。
祁景立马收回眼神,心虚地准备离开。不过两三步就被慕璃叫住。
“你的东西掉了。”慕璃捡起祁景掉落的荷包换给了祁景。
“谢谢。”
隔着面纱祁景好像看见了南祁梦的模样,慕璃和南祁梦真的很像。
“你像我的一位故人,她也喜爱和你一般无二的打扮。”
慕璃点点头微微一笑:“故人想来是个漂亮的女子。”
祁景认同点头,他把手里的荷包递给了慕璃。
“这个荷包既然姑娘拾到了也是有缘,我想把它送给你,希望姑娘可以收下它。”
“不行不行。”慕璃摇头拒绝,她不愿平白无故接下他人的东西。
“这里不是什么贵重物件,不过是普通玉石制成的戒指。曾经我也为故去的南祁梦皇后制作过一枚相同的玉戒,这算是特殊的意义了。”
慕璃听到后愣住了,她伸出手接下了荷包。
“我可以打开看看吗?”慕璃颤抖着声音询问。
“它已经属于你了。”
慕璃打开后看到了一枚粉白的玉戒,白色占据了更多位置。
玉戒和慕璃看到的南祁梦画像上所戴相同,虽是差了些,但确实是相同的玉戒。
慕璃抬头时祁景已经离开,慕璃四处张望,却也找不到祁景了。她低头试着把玉戒戴在手指上,除了大拇指,其余四指都有些大了。
她把玉戒重新放回了荷包里,等她再大些再戴好了。收好后拿着花灯靠近了河边放花灯。
目送慕璃回了客栈后,祁景离开了迢国。
慕璃平安健康,和南祁梦一样是个善良的人。
祁景想南祁梦知道的话也会很开心吧。
祁景重新回到了寻找南祁梦的路上,他把走过的路又走了好几遍。
十年、二十年……
三十年过后,祁景他已白发苍苍,他不甘心地去到了小苑留在了那里。
宫医告诉过祁景他曾把南绾送到了这里。祁景也找过,只是荒废的小苑找不到南祁梦。
祁景在小苑里慢慢地找寻,时间让他不再冲动着只想早些找到南绾。
他曾在小苑里找到了南祁梦的信,她在小苑时没有忘记一切,她会回想过去,寻找幸福快乐的记忆和自己。
好可笑,祁景曾经忘了……
又是一年南祁梦生辰的那日,祁景在小河边钓了鱼。
河流里飘现出花瓣,山林间的鸟儿叫嚷着与往日不同。
祁景朝着河流的上前走去,慢慢地听到了瀑流的声音。
秋季的河水有些凉,靠近瀑布就能感受到凉水拍打在脸上。
他来过这里,这里可以看见一颗大树,只是今天是他第一次看见大树开了花。
祁景看着飞舞的花瓣开辟出一条路去到了对面。那里是一处悬崖,大树长在悬崖边。他抬头看着大树想起了自己站在南祁梦窗前树下的模样。
祁景头靠在树上,透过这棵树他也想起了树下的南祁梦。
十五岁时的南祁梦美得很好看,她的双眼像是在诉说不舍,含泪抿嘴也不愿再说什么,南祁梦也害怕放不下来见她的祁景。
这是三十多年来,南祁梦在祁景的脑海里如此清晰的模样。
落日靠近了地平线,祁景站起身来打算离开。
大风刮过,树上的花瓣掉下的更多。
祁景回头望见了一条被吹起的白布条,他伸手接住了布条。
他再一次靠近大树绕到树后,树下一处被花瓣掩盖着凸起,他轻轻拨开了表面的花瓣。
一身衣物出现在眼帘,他看到了尸骨手腕处的玉戒与手链。
是祁景送给南祁梦的东西,他看着说不出一句话来。
南祁梦待在了这里好久呢?十年,二十年,还是三十年?
祁景不敢动乱南祁梦的尸骨,他双手覆盖在南祁梦的手骨处。祁景只是望着就哭的难受,南祁梦为什么会待在这里死去呢?
山间的晚风一次次袭来,祁景没有离开悬崖。
祁景同南祁梦的尸骨说了很多话,关于南祁梦的双亲,姐姐和女儿。他最后说了自己。
“我看过了山川美景,也踏过了千山万水。但是都没有这里美,梦梦,你喜欢这里。我也是。”
祁景趴在了南祁梦的尸骨旁,他不再说话。
等到第二日时祁景没有了呼吸,他没有留着遗憾离开了世间。
祁景在死去前感叹这世间很好,可惜少了南绾。
山间的晚风吹了又吹,相爱的两人爱了又爱。大树的花瓣被风吹下,在空中飞的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