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在教导我的时候,跟我说过一句话,“这世上有很多人都有自己想要的,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可以用很多种手段,甚至那些手段时常用令人意想不到的方式呈现出来,那你应该怎么做呢?”
那不是很简单?
我说,“只要光明正大就行了!”
彼时的我想的是,只要一个人正直到了极点,那就是无可被打败的。
太傅点点头,“是个好主意。但如何才能维持住真的光明正大?世上有很多不一样的缘由,也有很多不一样的发展趋势,你想要维持的,并不一定真的能够做到。卑鄙的人在你眼前,你无法去处理他们,无法去找到他们的痛点,你要如何才能够变成那个操控一切的人?”
我茫然。
有时候我甚至不知道太傅在说些什么,但我急于给出一个答案,我思来想去,“比他们更卑鄙?”
如果我能明白所有卑劣的来源,那我就能从中找到痛处,但要如何去维持一个平衡,让自己也不至于成为同样卑劣的人,我说,“可很多人都不是一开始就卑鄙的,我看到过大部分人都是承受不住痛苦,才会变成那个样子,太傅,你觉得我真的可以做到吗?”
不是我对自己没有信心,而是我对这世上到底有多少苦痛,我没法明白。我渴望自己是受保护的那一个,我也想避免所有麻烦,但毕竟我是太子。
我很要面子,我不能丢这个人。
我最大的本事就是打肿脸充胖子,只要没有疼到令我真的全然熬不住的地步,我就想努力熬下去,我说,“如果我真的能了解所有卑劣的来源,那是不是代表我得去看所有人的痛苦,嫉妒、怨恨、悲伤,这些东西会成为自我攻击,也会成为攻击别人的来源。”
太傅道:“对。”
她没有阻止我,也没有告诉我这样的过程会有多痛苦,她只跟我说,“如果你想做,且真的能做到。”
她难得地摸了摸我的头,“你会成为一个好君主的。”
从小到大夸我聪慧的人有很多,有时候我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有那么夸张的反应,只是我觉得他们说的话都很明白,因而一听就该听懂了,但时常会收到说我这个人很聪慧,值得期望的评价。当然这也只是年幼的时候,越是长大,他们觉得我越发愚蠢,觉得我固执、不听取意见,甚至有点幼稚到天真,不精于算计的样子。
我是真的被说得懵了,就去问小绿。
“在他们眼里我很单纯?”
小绿瞥了我一眼,不愧是我的朋友,“那只是不太看到你算计的样子罢了。”
但我觉得她说的好像也不是什么好话,“那不然呢?我不是那么伟大的人。”
我知道这世上有很多正人君子,但打从一开始,我就打算学做一个卑鄙小人。我无法忍受自己被人戏耍了之后,才恍然大悟地去指责一个人说“你这人竟然如此地卑鄙”,我更想从一开始我就看到了对方的卑鄙,只有这样,我才能在那个人行动之前,率先找到对手的“痛处”。卑劣的人一定是“痛”的,所有的行动都只是为了保护自己,而除了采用那样的手段,那人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去保护自己了,我想要处理这些的根源来自于我的“恐惧”,我害怕自己也被“怨恨”与“嫉妒”。
有时候我在想,如果把我手上的东西全数分出去,自己只留下一些足够生活,是不是就能够解决这一切?被太傅说我的想法太过儿戏。人心的平衡不是光以得利就可以处理的,需要用上很多种方式,才能尽量去维持这些,我爹娘也努力尝试过了,但他们其实并没有做到了极致。
我在思考到底给他们什么,才能够显得不那么痛苦呢?一开始我想到的只有钱财,等时间过去了很久,我才发现钱财这东西,是最容易被丢弃的。很多人只是表面上、假意的合群,才说自己是最爱财的,真正爱财的人没有几个。只是需要而已。
就像是最低限度的生活,需要的生活必需品一样,人不会说自己最爱的东西是水,但人都大多需要水。钱也如此,它只是这样被需要,但被很多人拿来掩盖说,自己只是爱财。
我看过很多轻而易举为了喜爱的东西一掷千金的人,若是真的如他们所说,他们根本不会将钱财丢出去。“唯利是图”这个词也很少有人能真的做到,我是学着如何去卑鄙的,因而我看到了很多人的不卑鄙。甚至这种不卑鄙都是刻在习惯里的,因为他们已经习惯了相互帮助,就像是呼吸的时候,并不会刻意去在意呼吸,在不卑鄙的时候,人也不会刻意去在意自己的不卑鄙。
只有想要伪装自己,又或者是痛到了不行,人才会显露出那种所谓的“卑劣”。
很多人都有一套强大的,自欺欺人的手法。这种手法也各不相同,有时候我并不是可怜人家,只是我觉得我也有这样糊涂的时间,因而我不太会去刻意苛责,我只是觉得如果能改过来就好了,因为这种时候,最痛的就是那个人自己。
无论他意识到也好,没意识到也好。
偶尔也需要一些严厉的言语,才能够让人一头棒打醒过来,但如果他真的醒过来的,我也只想说些好话,期望不要再过多地去为此而伤心。
人从简单地复杂,走向复杂,最终历练了所有复杂之后,只剩下简单。并非是从一开始就能保持天真的模样,而是在不断的痛苦当中,维持着天真,慢慢发觉到了天真才是让自己能够抵御严寒的最佳利器。别人始终是无法温暖自己的心的,除非你在那个人的眼前,已经是一览无遗了。
才能将那些东西,一点一点的回馈过来。
除此之外,就只能靠自己的手段,熬过去也好,漫长的痛苦当中,慢慢地熬过去也好。告诉自己总会有看到希望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