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看安月如,单单只看安月如的这两个贴身丫头,外人也只觉得安月如肯定是疯魔了。
右相府上下更不用提了,一个个都哭丧着脸,整个府里毫无生气。
凤玖笙和墨子然先是去看望了生病的刘氏,又听刘氏念叨了几遍安月如怎么怎么命苦,好不容易脱身出来。
凤玖笙和墨子然几乎同时问对方:“她真的疯魔了?”
两个人都从彼此的眼中看见了“不相信”这三个字。
本来,外头传的那么邪乎,凤玖笙还亲自找了大夫来,都说安月如是急火攻心,疯魔了。凤玖笙还有几分相信。
可是,今日到右相府这么一看,凤玖笙又怀疑起来。
不是因为别的,只是觉得这一切都太真实了,真实的有那么一点点虚假。
别的不说,据凤玖笙所知,心儿是个极其忠心护主的丫头,要是安月如真的疯了,心儿第一个就崩溃了,还有什么心思出来迎接客人!
那个喜儿是个心思缜密的,安月如若真的出了事情,她应当不会这般失魂落魄,而是更加地谨慎理智才是。
因此,凤玖笙觉得这一切都太反常了。
心儿和喜儿将凤玖笙和墨子然引进了安月如的屋子。
一推开门,两个丫头就尖叫起来。
忽如其来的尖叫声倒把凤玖笙和墨子然吓了一大跳,定睛瞧去,只见屋子里一地狼藉,吃剩下的饭菜、笔墨纸砚、衣服首饰全部都乱糟糟地扔在了地上,安月如则只穿了件家常小袄儿,披散着长发,怀中抱着个布偶,正喃喃自语着什么。
看那样子倒果真是一副有些疯魔了的样子。
凤玖笙试探地问道:“月如姐姐,你还好吗?我是玖笙啊,我来看你了。”
喜儿抽抽噎噎地哭道:“让公主殿下和三公子见笑了。我们家主子病了之后就糊糊涂涂的了,别说是公主殿下了,就是我们这些整日里伺候的人,主子也不记得了。如今主子记得的怕是只有我们家二小姐了。”
那心儿更是直接掏出帕子哭天抢地起来:“小姐啊!你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呢!好日子才刚刚来,你怎么就病成这个样子了呢!你让奴婢怎么活啊!”
凤玖笙只觉得手足无措,只得求助一样地看着墨子然,墨子然看着凤玖笙笑了笑,示意凤玖笙不要担心,自己走到安月如身边,俯身在安月如耳边,压低了声音,说道:“我知道安姑娘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楚王殿下,对不对?”
听到凤奕的名字,安月如本能地顿了一下。
墨子然笑了,从上次深夜凤奕陪着安月如去墨府拿银子的时候,墨子然便起了疑心了。试想,安月如身为一个王妃,需要银子的时候为什么不跟夫君说?即使是为了贤王才来借银子,那为什么贤王不陪安月如去取银子,一个做小叔叔的却要陪着嫂子深夜出门呢?
后来的几次聚会,墨子然发现,只要有凤奕在的场合,安月如都是笑靥如花,而面对着凤阳,安月如却冷若冰霜。
这很不正常。
除了解释为安月如和凤奕之间存在着男女之情,墨子然再也想不出比这个还要贴切的解释了。
既然已经被人家给识破了,安月如干脆就恢复了常态,放下手中的布偶,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没想到,还是被你们给识破了。”
随即对心儿和喜儿说道:“你们两个先下去吧。我想和平阳公主、墨公子好好地谈一谈。”
心儿和喜儿对视一眼,磨磨蹭蹭不愿离去,凤玖笙很是不耐烦,冷冷地呵斥道:“主子说话,奴才在一边站着是怎么回事!难不成还怕本宫将你们主子吃了不成?”
从前心儿和喜儿也是和平阳公主开过玩笑的,想不到如今竟然被平阳公主当众训斥,心里都知道凤玖笙这是真的发火了,更加为安月如感到不安。
凤玖笙马上就要失去耐性了,安月如便冲着心儿和喜儿说道:“你们都下去就是了。放心吧,我没事的。”
心儿和喜儿这才惴惴不安地出去了。
凤玖笙轻蔑地看着安月如,冷笑道:“是没事。如今你好好地躺在床上呢,可怜我三哥哥,却因为你和德妃娘娘置气,还被父皇训斥了一顿。如今正在府中关禁闭,哪里也不许去,日日夜夜借酒浇愁。三嫂嫂,你的日子倒是很滋润呢!”
安月如下了床,一头瀑布般的黑发披散在脑后,像是黑色的天鹅绒,柔顺,亮滑,经过墨子然身边的时候,发梢不经意地扫在墨子然的手上,让墨子然心中砰然一动。
“玖笙,我的朋友没有几个,而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也知道我和你三哥哥的关系如何,从于沁音开始,到我的莲儿妹妹,你三哥哥的所作所为你都看在眼里,你早就知道了我要与你三哥哥和离,难道不是么?如今你又何必明知故问呢?”
“我是早就知道了你要与三哥哥和离,可是没有想到竟然会是以这种方式!外头现在都在怎么议论三哥哥,你知道吗!”
“可你知道外间都怎么议论我的吗?”
安月如只觉得整颗心都被人给活生生地挖掉了一样,字字是泪:“当初年少无知,一心要嫁给你三哥哥。我知道贤王殿下他看我不起。本来以为可以用真心感化他。没想到,到头来还是败给了于沁音,最后差点连性命都没有了。你三哥哥可对我有半分温存?”
一句一句,一字一字,说的凤玖笙无言以对。
安月如嫁给凤阳过的是什么日子,众人有目共睹。世人都说贤王委曲求全,取了一个傻子回家。可是只有凤玖笙这样的亲近人等才知道,这段姻缘中完全是安月如在迁就着凤阳。
如今安月如累了,选择这种方式离开,应当是最好不过的了。
“你如今能够装疯,难道还能够装一辈子么?等你和三哥哥的事情了解了,你准备怎么办?”
凤玖笙的语气缓了下来,安月如便松了一口气,看来这一关算是过去了。
“我也不知道,只能够走一步算一步了。总之,先过了眼前这一关再说。等到真正和离之后,大不了,我再一点点变好就是了。”
“谈何容易。”墨子然插嘴道,“听说贤王因为此事大闹朝堂,被皇上狠狠地责罚了一顿。”
凤玖笙点点头:“以三哥哥的性子,能够为你做到这个地步,已经对你算是十分有情义了。德妃娘娘知道你疯癫了之后,在父皇那里哭了好几天,右相也自请要与贤王和离。父皇已经点头答应了。可是三哥哥硬是不应声。我昨天去母后那里,看到懿旨了。母后说,是父皇授意的,如今已经盖了后印了。之所以不颁发,是因为三哥哥闹得太厉害,怕伤着三哥哥。”
乍一听说竟然有了懿旨了,安月如就激动不已。马上就可以彻底离开贤王府了吗?
“是不是说,现在只要贤王点头答应,我就可以和贤王和离了?”安月如很是急切。
凤玖笙无奈地点了点头:“看来月如姐姐你真的是很想离开我三哥哥。没错,现在只要三哥哥肯点头,这份懿旨即刻就能下。”
安月如握紧双手,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凤阳好面子,如果能够伤了他的心,那么他一定会坚决地与她和离,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够做到呢?
“月如姐姐,你不要走来走去了,闹得人家头好疼啊。”
安月如挥挥手,打断了凤玖笙:“玖笙不要说话,我再想法子。”
“贤王对你一往情深,你想再多的法子也没有用,他是不会答应离开你的。除非知道你移情别恋。”墨子然冲着安月如调皮地眨了眨眼睛,眼神里是只有安月如和他才知道的小秘密。
移情别恋?
安月如心中一下子就敞亮了。
她现在的确是已经对凤奕移情别恋了,不是吗?如果让凤阳看到她和别的男人在一起,再狠狠地践踏凤阳的自尊心,那么凤阳势必不会再对她有什么念想。不过这样一来,要冒的风险可就要大了。
安月如咬紧嫩唇,自然是不能够让凤奕有危险了,只得找一个人去代替了,找谁呢?
眼睛扫到一边正无所事事的墨子然,安月如眼睛一亮,有法子了。
初夏的荷花开得正好,其中尤以京郊法华寺的一池清荷最负盛名。
凤阳半躺在马车里,慵懒的深情却更加衬托出了他的绝代风华。
凤玖笙斜倚在窗前,叽叽喳喳地跟凤阳描述着窗外的景色,见凤阳半晌没有回应,便拉着凤阳的手,撒着娇说道:“三哥哥好没意思,再过几天可就是人家的生辰了呢。三哥哥还这般甩脸色给人家看。这次出来可是母后下了懿旨的。三哥哥这般苦着脸,让玖笙心里一点都不舒坦。”
凤阳闭着眼睛,半晌才幽幽地说道:“玖笙,你是知道的,我心里苦的很。”
凤玖笙不再刻意提起窗外的景色,反而将话题引到了安月如的身上:“当初月如姐姐击鼓求嫁,三哥哥可是当真心甘情愿地求娶月如姐姐么?”
安月如求嫁凤阳的时候,凤玖笙还在昆仑山习武,下山之后听说此事,还十分地惊讶到底是怎样的女子有这般的勇气。
凤阳痛苦地揉了揉眉心。他不知道,不知道当初是不是真心对待安月如,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安月如的感情已经深到这种地步。即使安月如已经疯癫,他也不会嫌弃。哪怕知道有一个疯子王妃,他就失去了竞争皇位的机会,凤阳也毫不在乎。甚至暗中期待,假若安月如真的疯癫了,不记得从前的旧事,他是不是可以和安月如好好地相处,彼此之间再也不用猜忌,一切重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