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主仆二人就已经进了厅房,见果真只有安月莲一个人,安月如便让心儿下去。心儿有些担心,欲言又止,安月如摆了摆手,心儿只好跺跺脚,扭头跑了出去。
“你来做什么?”
安月莲见安月如回来了,连忙站了起来,神情却不见了从前的惺惺作态,而是少有的坚毅:“姐姐,如今,莲儿知道,和姐姐再也回不到从前。莲儿也不奢望姐姐能够原谅莲儿从前的所作所为。既然已经做下了的事情,莲儿也从不后悔。莲儿今晚来,只是想有一件事要跟姐姐证实,我姨娘……”说到陈姨娘,安月莲的眼圈儿又红了,几近哽咽,才说道:“姨娘她究竟是怎么死的?”
安月如面不改色心不跳,极其镇定地说道:“姨娘一个人去梅林里赏月,连续几日都去,不知道在林子里撞到了什么邪祟,回来便高烧不退,说是染了风寒。”
安月莲咬紧下唇,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转了:“姨娘必定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告诉……可是他竟然让姨娘等了这么久!他说过要好好护着姨娘的!”
不用点破,安月如也知道安月莲说的是谁,自然是雍王无疑了。看来,安月莲是将这笔账算到雍王头上了,不过这样也好,至少安月莲说不定会迷途知返。
“如今你也明白了这里头的来龙去脉,难道你还要替他卖命吗?”
安月莲抬起头来,自嘲地笑道:“难道姐姐不也是在替雍王殿下卖命么?爹爹不也是么?”
安月如定定地看着安月莲,脸上是十分决绝的神色:“怎么会?从前是我年少无知,如今我大病一场,从鬼门关逃了回来,自然不会再替他卖命了。你还小,尽早抽身而退比较好,我想姨娘在天之灵也不希望你这么继续傻下去了。”
安月莲摇摇头,冷笑道:“我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放过他?姨娘的死,他也有错,贤王府的于沁音也有错!我总得为姨娘报了仇再说!”眼底是安月如再熟悉不过的仇恨的目光了。
知道再也劝不回安月莲了,安月如只好由得她去:“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怎么办?”安月莲癫狂地笑道:“自然是跟着姐姐回到贤王府,先收拾了于沁音那个贱人,再取得雍王的信任,等到时机一成熟,我便让他为姨娘的死付出代价!”
安月莲脸上满是狰狞,让安月如心里不禁一寒,看来安月莲是铁了心要报复于沁音和雍王了,将来若是有一天,让安月莲知道了陈姨娘的真正死因,那时会是一个什么情形呢?
太极殿后头的诗语斋,墙上那一幅幅画作仍然无声地微笑着,凤玖笙跪在冰凉的大理石地面上,等着条案后头那个男人的回话。
不知道沉默了多久,皇上才问道:“当真是轩儿做的?”
“回父皇的话,的确是二哥哥做的。”
皇上叹了一口气,轻声道:“朕还以为是阳儿做的呢,那个孩子功利心太重,总是希望能够在世人面前表现出自己的贤良来。这次右相的爱妾没了,贸贸然几个皇子都去了,朕就猜到了当是阳儿为了表现自己贤良,拉了几位兄弟一同前去探望右相,没有想到竟然是轩儿。”顿了顿,皇上又问道:“你冷眼瞧着,轩儿和右相之间有无交情?”
凤玖笙想了想,摇摇头说道:“玖笙瞧着一点交情都没有,倒是三嫂嫂言语之间似乎很不待见二哥哥。”
“哦?”皇上似乎起了兴趣,身子往前探着,两眼神采奕奕:“老三媳妇是个有意思的。当初她在宫宴上打了霓裳,朕就觉得这个娃娃不简单。你想,一般人家的女子,有谁有勇气击鼓求嫁?右相这个女儿文才武略,倒是培养得比几个儿子还要厉害。”
皇上说完这话,又是一阵沉默,良久,凤玖笙都觉得膝盖开始隐隐作痛,皇上才问道:“你今天带了墨子然去了右相府?”
凤玖笙点点头,回道:“儿臣觉得墨子然算是个可造之材,将来必定能够为太子哥哥所用,这会儿趁着局势还没有明朗,先为他铺铺路。”
皇上颇具审视意味地看着凤玖笙,笑道:“你能这样为你太子哥哥着想,朕很欣慰。玖笙,你要记住,这个世界上,只有朕和你太子哥哥是真心对你好。”
凤玖笙重重地点了点头,垂下的眼帘内,充满着酸涩。
“你是说,他给了你这个,什么也没有说,就走了?”
安月如看着摊开的帕子上那一粒小小的药丸,焦急地问喜儿。
喜儿点头说道:“是,楚王殿下离开时起身,咳嗽得太过于厉害,身子不稳,摇晃了几下,奴婢当时就站在楚王殿下身边,见状赶紧上前扶了楚王殿下一把,楚王殿下便将这个药丸顺势塞到奴婢的手中,还冲着奴婢使了个眼色。才刚二小姐一直在这里,奴婢不敢拿出来。想必这个东西是楚王殿下要奴婢交给主子的,因此,二小姐一走,奴婢便拿出来了。”
“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喜儿连忙摇了摇头,说道:“主子放心,奴婢不是那起子爱嚼舌根子的小人,这件事只有主子和奴婢知道,连心儿,奴婢都不曾告诉的。”
安月如冲着喜儿赞赏地点了点头,低头将那粒药丸猛地送进嘴中,顺手拿过放在一边的冷茶水喝了下去。
喜儿却大惊失色:“主子!还没弄清楚是什么呢!”
安月如按了按嘴角,笑道:“傻丫头,这可是救你家主子的良药呢!”
调整了一下气息,果然,顺畅了不少。
安月如不禁欣喜起来,看来凤奕说话还算是作准的,竟然如约送来了这个月的解药。等到凤轩再威胁她的时候,她可就有骨气地多了。
不过那本《九域志》,安月如还是十分有兴趣的,到底是什么东西能够让雍王这般上心?而且看样子,凤阳也十分重视,竟将那本《九域志》放在那么私密的地方。
安月如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是时候开始反击,弄明白这一切了。
在府中休养了几日,安月如终于决定回到贤王府,自然,又带上了安月莲。
一路上,安月莲都沉默不语,马车快到贤王府的时候,安月莲突然出声问道:“姐姐,若是莲儿在府中与于沁音斗法输了,姐姐会不会拉莲儿一把?”
安月如扫了一眼安月莲,见她一脸认真,便点点头,说道:“你若是铁了心要和于沁音斗上一斗,我不会搀和,但是在必要的时候,我一定会帮你。”
安月莲长舒了一口气,似乎很是放心的样子,闭着眼睛靠在大迎枕上养神。
马车停在了贤王府,一掀帘子,安月莲身边的宝儿便说道:“小姐,快瞧,是沁主子身边的静儿姐姐。”
安月如顺着掀开的帘子看过去,果然见于沁音的心腹大丫头静儿正站在门口,似乎是在等着安月莲,不由得心中暗叹,这个于沁音,到底是会拉拢人心的,竟然派了自己的心腹丫头出来迎接安月莲。要不是安月莲是个十分有主意的,说不定这会儿又被她给哄了过去。
安月莲下车的时候便回头看了安月如一眼,低声说道:“姐姐可莫要忘记了刚才对我说过的话,我这就随着那静儿去瞧瞧于沁音这个贱人,姐姐自己多多保重。还有……”安月莲神色犹豫了一下,才游移不定地说道:“这个静儿,姐姐有机会就多瞧瞧,莲儿总觉得她好像不是一般人。”
安月如便也朝着静儿瞧过去,见那丫头身材高挑,容长脸,柳叶眉,丹凤眼,穿着半旧不新的家常小袄儿,安安静静地站在门口,看不出脸上的神色,倒真是有着一股十分淡然的气质,这名字倒是没有起错。
安月如点了点头,安月莲便也不多话,就着宝儿的手下了马车,欢欢喜喜地冲着静儿跑了过去。
那静儿先是给安月如行了个恭恭敬敬的礼,这才拉着安月莲进了大门。心儿却不高兴了,嘟着小嘴十分不满地说道:“这个静儿,既然已经行了礼,礼数就该做得十足十才对。这般敷衍,跟她那个主子一个德行。”
安月如想起才刚安月莲说的话,不禁笑了起来:“心儿,你可说错了。这个静儿要是跟她的主子一个德行,可未必会对我行礼呢。”
心儿想起于沁音的骄横跋扈,也不禁笑了起来。
主仆几个收拾了行礼,说说笑笑地就进了清莲苑,莺儿仍旧在屋子里做针线,蓉儿却不知道去了哪里。
见到安月如回来,莺儿连忙放下手中的针线,上前接过行礼,忙着给安月如端茶倒水。
安月如歇了口气,才问道:“莺儿,你蓉儿姐姐哪里去了?知道我回来,也不知道在家中等我。”
莺儿眼圈儿一红,低声嗫嚅着说道:“蓉儿姐姐被沁主子给叫去了。”
心儿是个脾气暴躁的,听闻这话,就摔了手中的包袱,一手指着莺儿,骂道:“她是你哪门子的主子!你就这样巴结奉承起来!那个蓉儿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知道主子今日就要回来,却还巴巴儿地跑去巴结于沁音!却留着主子在这里连个点心都没有!”
莺儿急得都哭出来了:“心儿姐姐,不是这样子的!蓉儿姐姐并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