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沫一见杜长江的表情,就知道他心中还在犹豫。
“爹。”杜沫放软了声调,“我知道,这对您来说一时之间很难接受,但是您先听说我说,别急着拒绝。”
杜长江皱着的眉头缓和下来。
“爹,我先说句不好听的话,您对奶奶和老宅的人留着念想,这些我都明白,可都说人心是肉长的,偏偏他们就是铁石心肠,您就算再揣着,也捂不热他们。”
“这,沫儿,你也不能这么笃定啊,毕竟是你奶奶……”
焦氏听着杜沫的话,原本都已经在跟着点头了,杜长江这一打岔,气的她狠狠瞪了杜长江一眼。
“爹!合着我之前说的话你都当没听见是吧?”杜沫腮帮子一鼓,装作生气:“娘肚子里的弟弟……还有大哥……你都不记得了?”
看出了娘子和女儿的不满,杜长江心里也着急,可心里就像紧紧崩了根线,始终差了那么一点力道。
杜沫仔细观察着双亲的神情,她也看出来了,娘虽然没有提过这个话茬,其实和自己一样,心里早就想摆脱老宅这个吃人的沼泽地,现在唯一麻烦的只有爹。
不过还好,幸亏今天老宅的人来闹了事,彻底在爹面前暴露了真面目,现在就差一把火了!
趁着爹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之中,杜沫掐了一把洛梓瑜腰间的软肉,暗中给他使了个颜色:等会儿就看你了!
洛梓瑜回了杜沫一个凌厉的眼刀,还真是仗着自己宠着她就肆意妄为!
杜沫才不管洛梓瑜表情怎么冷酷,反正这个人最后都会依着自己。
“咳、咳咳。”杜沫突然猛烈的咳嗽起来,那撕心裂肺的声音,听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沫儿,你怎么了,是不是又不舒服了?”焦氏立马紧张的问道。
“咳咳,娘,我没事。”杜沫气若游丝,说着说着,一手按着刚刚被老太太打的地方,就突然眼皮一翻,假装晕了过去,
她脑袋一歪,撞在了洛梓瑜的胸口,手上扯了两下洛梓瑜的衣服,暗示是该他出场的时候了。
杜长江当机立断:“我去请大夫。”
“不用!”洛梓瑜冷然出口,打断了杜长江正要离开的脚步。
“沫儿的伤口没有大碍,只是刚才挨得狠了又怒气攻心,才晕了过去。”洛梓瑜为两人稍微解释了下。
随后,他冷若冰渣的声音在房间中响起,眼神却目标明确的对着杜长江:“孝顺是大义,愚孝却是蒙昧,不管我娘子如何努力让这个家变好,最后都会被人掏空,既然如此,不如一开始都饿死得好。你若要坚持愚孝,就是害人害己!”
最后一句话洛梓瑜刻意加重了语调,如炸雷般响在杜长江脑海中,他反复琢磨了两遍。
害人害己、害人害己……
见杜长江若有所思,洛梓瑜点到为止,他朝焦氏点头示意,抱着“昏迷”的杜沫回了房间。
等两人一到了房间,杜沫立即蹦跶起来,冲着洛梓瑜竖起了大拇指:“厉害啊!”
洛梓瑜眼神缓和下来,语气却还是严厉的警告着杜沫:“今天你自己往上撞着受伤的事,以后都不准再发生!”
“我知道有你在啊。”杜沫依然嬉笑着一张脸:“这不是没事嘛,你就别操心了。”
洛梓瑜皱眉,觉得杜沫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杜沫眼皮一跳,不行,这个大冰块要开始放冷气,要赶紧阻止他。
她赶紧走到门口,支了支耳朵,随后转头,一脸希冀的问向洛梓瑜:
“梓瑜,你武功那么好,在这儿能不能听到爹娘他们说话?”
洛梓瑜一顿,成功被杜沫岔开了话题:“你想听?”
“是啊,废了我这么大功夫,可不得听一下有没有成果嘛。”杜沫满眼闪烁,随意找了个理由。
洛梓瑜也没回答能不能,他直接走到房间中的木凳旁,掀开长袍坐了下来,闭上了一双深邃的眼睛,昏黄闪烁的烛光使他冷硬的面庞柔和下来,添了一丝多情的温柔。
杜沫心里多了一些莫名的滋味,同样走过去,坐在了他的对面,在桌子上用两只手撑着脸,含笑看着这样面色如玉的洛梓瑜。
前门中,杜长江如陷入魔怔一般口中反复的嘀咕。
焦氏叹了口气:“夫君,你若是不想……也不用勉强自己。沫儿那儿,我明天去和她说说,她不会怪你的。”
其实她心中还是希望沫儿能够说服夫君,可她更不忍心让夫君为难。
焦氏一如往常的温柔,处处体贴,杜长江却从她的话语中听出了疲惫。
看着焦氏还没来得及整理的凌乱发型、泛红的眼眶与干涸的泪痕。
自己如果坚持要让大房和老宅的人保持关系,相当于亲手将她们推到悬崖边,可不就是害人害己吗!
还有那个孩子……
他一直以为只是娘子过于劳累,虽然怪老太太,但是孝心始终压了一头,这才加倍对娘子好。
没有想到,那孩子竟然是被老太太虐掉的,当初娘子为了不让他为难,还刻意隐瞒至此……
真正爱他的家人为他受苦受累,而他在意的母亲又做了些什么呢?
杜长江终于恍然大悟!
一想明白,杜长江心中对焦氏和儿女们的愧疚如潮水般源源不断的涌来,他走上前,将焦氏揽在怀中,语气充满了自责:“娘子,这些年辛苦你了。老宅那儿,你和沫儿她们以后都不用过去,我不会再让你和沫儿她们受委屈了!就算真有什么要紧事,我一个人过去就行了。”
到底是还没下定决心,杜长江又添上了最后一句。
焦氏全身一颤,只觉得这些年受的苦都是值得的。
听到这儿,洛梓瑜缓缓睁开了眼,杜沫正无聊的取了一缕他的头发拿在手中把玩。
“怎么样怎么样?”杜沫双眼一亮,着急想要知道结果。
洛梓瑜:“爹让你和娘以后都别再去老宅。”
“真的?”杜沫惊喜,顺嘴一问,“然后呢?爹和娘亲还说什么了吗?”
洛梓瑜沉声:“还是没同意彻底断绝关系。”
“这样啊……”杜沫泄了一口气,还是没能达成最终目的,不过,也算是有进步了。
洛梓瑜看惯了杜沫或自信或精怪的样子,见不得她垂头丧气,忍不住替她分担。
“关键还是在孟氏。”
“我知道啊,可不管我说什么关于孟氏的坏话,也动摇不了爹那颗孝顺的心。”杜沫气馁。
洛梓瑜摇头:“孟氏贪财,只要将桃木利用好了,展现出更多大的价值,她一定藏不住马脚。”
一语惊醒梦中人。
“对啊,解铃还须系铃人,只要孟氏像今天一样,再次暴露出丑恶的面目,爹就算不信我说的,也该相信自己看到的了!”杜沫合掌一笑,这确实是个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