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常言，歹竹出好笋，破窑出好砖。
孟氏老太太可以算是个极其不讲理的老泼妇了，但偏偏生养了三个孩子，都是颇为孝顺的。杜长江杜长溪两兄弟不提，那都是逆来顺受多年了。便是这嫁出去的女儿杜小莲，哪怕平常为人刻薄小气了些，但在孝顺这方面来说，比起两个哥哥也是差不离的。
在婆家为了孟氏那么一丁点私心，被婆婆丈夫两人责怪，一心委屈，现如今将母亲送回了娘家，还生怕孟氏脾气不好，让两个哥哥难堪。可以说是实打实的为孟氏考虑了。
一张巧嘴说破了天，就是为了把孟氏做的那些事给圆过来，也是一片为儿女的孝道之心了。
杜小莲慈爱的摸了摸孙珊珊的头，孙珊珊刚得知大表哥原来就是骗她的，正做出一副泫然欲泣愤愤不平的可怜模样，倒让众人脸上笑容更甚。
“哎呀，我也好多年没在家里住这么久了。既然如今好不容易回来就这么几日，可要叫大哥二哥大嫂侄子侄女，来尝尝我这个做姑姑的手艺。”杜小莲瞧这气氛松快，大家伙儿也都在，便笑着提出做饭请客。
看见杜沫杜年两人对视一眼，面上有些迟疑，便亲昵的说道：“你们两个孩子小，倒是吃的少，可是我大哥二哥可没少吃过，不是我自夸，我做饭还算是不错的，要是不信，今天晚上你俩过来多吃点。”
杜小莲未出嫁时，也确实是个勤快好手，家里活计一把抓，做饭浆洗打扫之事基本上是不用孟氏帮忙的，也越发让孟氏落得个清闲，早早的就做起了老太翁。
杜长江杜长溪听见妹妹说起当年之事，也多少有些怀念之情了，便点头赞许道：“你姑姑啊，烫饼子可算一绝，又薄又软，管饱。”
既然自家父亲都发了话，杜沫杜年也就不好再多说什么，顺水推舟的同意了。
杜小莲做起事来的确是个干净利索人，焦氏还怕她一个人整治这么一大桌子饭菜有些困难，早早的过来帮忙，去了却被亲热地推了出去：“大嫂，你看你平常在厨房里面从年头忙到年尾，还没够啊。今天我来做饭，你就在外头，喝点茶水松快松快。我做饭，你只管放心便是，等会儿只管坐在桌上吃。其他的都不用你操心半点。”
到了夜间饭点，杜小莲还真是一个人整治出了一大桌子菜，除了乡下平常吃的各种青菜素菜，还有好几道荤菜。素菜是焦氏特地从自家菜园子里拔的。
荤菜全是杜小莲自己掏私房钱买的——孟氏这人把钱不当钱，当命。
杜年看着这么大桌子菜，手胳膊肘碰了碰自家妹妹，小声嘀咕道：“姑姑还真挺诚心的。其实她不这样也没人敢欺负我奶奶啊。”
杜沫点头赞同，她爹她二叔都是实诚人，只有被孟氏欺负的份儿，哪敢欺负奶奶呀？
杜小莲甚至给除了女儿以外的所有人都倒了酒，整个人笑眯眯，连一张刻薄面相都在灯光下柔和了不少。
她大声的对杜长江说道：“大哥，以后你就别去了收什么露水了，那玩意儿一天到晚能有多少啊？就来这井里打水吃。咱们是一家人，别分得那么清楚，你们出去住是这房子小，可咱们打断筋骨还是一家人啊，可不能这么见外。”
天大旱未能缓解，杜沫家分了家后，倒是没打水井，不少地方都干裂了，打水井也不出水。倒是杜沫想的法子，用油纸搭上架子铺上一层，漏斗形，搁在山上，就能收集露水吃了。
杜长江还没答应下来，孟氏就先不答应了，眼睛瞪得大大的，咬牙切齿：“不行。这井里可没多少水。”
新打的井不出水，也就只有这老宅子里多年的老井，还能有些水吃了，不过水量比起平常也是少了大半。
杜小莲觉得自个儿气的肝疼，昨天晚上好说歹说说了大半宿，才把老娘说通，没想到到这个时候又来反悔变卦。你说爱钱便罢了，喝这么点水，你又不能拿出去卖钱，对着自家亲儿子还这么小气可就说不过去了。
“娘！”杜小莲实在是有些恼怒了，恨铁不成钢的那种。
杜长溪的脸色也很不好看，他在老宅子里住着，用着这井水，可是大哥在用不着，外人不知道的，还只以为是他使的坏。
孟氏又撇了撇嘴，好不容易想起女儿昨天晚上苦口婆心的劝告的话。
如今老大家是越过越好了，全家都是劳动力，连女婿那样身高体壮一表人才的都不回家去，尽在他家干活，这日子能过得不越来越红火吗？而自己年纪越发大了，真把他们给得罪狠了，将来真拼这个不孝的名声，不管自己了。只靠着老二一个儿子养，哪里有两个儿子同时养让人舒心？
“行吧，行吧，来这里打水就来这里打水。可我这水也不多，你们可记得给我省着点用。”孟氏还是一脸的不高兴，总有一种被人占了便宜的感觉。
杜小莲脸色这才放松了些。
“姑姑，你是好心我知道，也心领了。奶奶能同意也不容易。不过呢，我们家倒是不需要这些。奶奶也说了，这老宅子里的水也不多，我们收集露水倒也够用了，就不用来这打了。”杜沫笑着拒绝道，嘴巴上没说一句孟氏不好的话，可谁听了都知道是怕孟氏不高兴，才不用这里水的。
其实收集露水一天到晚，真收集不了多少，不过杜沫有时会到淘宝上去买些水添补着用，一家人节省着，倒也并不需要那么多，反正够用凑合就行。
孟氏再看杜沫时，脸色都慈祥许多，甚至能夸上一句：“我家孙女就是有脑子。”
杜小莲忍不住伸手按了按胸口，这是亲妈，要不然一般人真忍不下去。
“沫儿，你奶奶就这脾气。我代替你奶奶跟你说声对不起，你要肯原谅呢，你就跟我喝一个。”以酒道歉，是这边常有的，杜小莲这话倒也不算突兀。
杜沫爽快的端起酒杯：“我跟姑姑有什么呢，也别谈什么原谅不原谅，我跟姑姑肯定是要喝一杯的。”
杜小莲被她这话说得有些尴尬了，两人一碰杯，清脆一声，都抿了一小口农村里特制的谷酒，味道辛辣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