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蠡依旧把清月塞回之前的那间屋子,离他的住处仅有几步之遥。这次却没让宫女守着,让清月下马车时的动作也不似之前那般粗鲁,显然心情不错。
这么大的衣柜,怎么连一身夜行衣都没有?按照周蠡的性子来说这种东西是最不该缺的才是。
清月在周蠡的衣柜里翻了半天,都是些日常的服饰。连清礼都在衣柜里开了一个暗格,就为了等她讨债时藏银子,周蠡这衣柜也应该有暗格才对。可惜清月并不精通机关的构造,在内壁里摸了半天也没摸出什么。
“在找什么?”
这会儿周蠡不是应该在接待宾客吗?虽不知道哪个客人这么不开眼,趁夜拜访,但清月是亲眼看到宫女来通报的。
“哎?”清月被吓了一跳,半蹲的身子没站住向后仰去。周蠡见清月要摔倒想要伸手去接,快要接住时却改了主意,把双手收回到背后。
清月费力地用单手撑着身子想站起来,快要站起来时又被周蠡“不小心”给按了回去。循环几次之后,清月也看出来人家是故意的,索性坐在地上不起来了。
“要不要帮忙?”
清月抬头就看到周蠡挑着眉梢,嗤笑地看着自己,这表情完全就是在嘲弄。
“用不着,大不了我就在这里睡了,你不怕等你睡着了我给你下毒就行。”
清月坐在地上扭动了一下身子背对周蠡,摆明了一副哄不好了的样子。虽然她知道周蠡不会过来哄自己,但态度必须要做到位。
周蠡见清月生闷气,还真是没有哄两句的意思。只是伸手在衣柜里面掀开一层隔板,对着后面的一个金属按钮按了下去。
“夜行衣,毒药之类都在这里,你若要用自己拿就是。”
清月本想抬头看看周蠡的“收藏”,又想到自己还在生气,只是上斜着眼珠偷偷看了一眼。这一眼看上去就移不开了,清月曾骗墨云带她看过平安的藏货,没想到周蠡衣柜中罗列的样式更加周全。
不过,把这些暴露在她面前,这是在看不起她?
周蠡见清月没反应,从暗格中挑了一套自己惯用的塞到清月手里,唯独没有夜行衣。
“我不像古墨云那样每天闲在府中,自然不能时时看着你。你要是想做出什么让我看了不顺心的举动,我不会拦你,但千万别被我发现了。不如说,我很希望你做了什么让我不高兴的事情,那样倒是给我了理由让我拿你寻开心。”
这是在暗示她不必晚上出去冒险?可是这样做对周蠡来说似乎半分好处都没有。清月手里捧着周蠡递来的那对物件,随便一样拿出来都能要了他的命。思索之时任由周蠡拉了自己起来,刚想问什么,周蠡已经消失在了清月面前。
周蠡看着面前来不及翻上房顶,只能退到院中和自己拉开距离的黑衣人。他还真是被人看扁了,真当他这宫中像寻常的地方那样好进的?
“你就是白日里跟在墨云身边的那个下人吧?没想到让黑白两道都有所忌讳的尹风,竟然去丞相府当了下人。”
被猜出了身份,平安也没摘掉遮在脸上的面巾。从前也没人能探清他面具下的面目,这面巾对他来说一直像是一种荣耀,此时却感觉有些嘲讽。
平安手中多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在黑夜下连月光都没有反射丝毫。
“既然殿下猜出了在下的身份,就请殿下把荣小姐交与在下,也不必让在下出手了。”
周蠡闻言捧腹大笑,似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笑够了行至平安身前,声音中带着些诱惑。
“你,很不错。就连当初被人称为隐刺的那厮,也没进得了我这院子,你竟能摸到屋门外才让我有所察觉。不过既然来了,你也别走了,留在我身边可比留在古墨云身边的前途更加光明。”
是的,周蠡也认为平安的身手很不错。可惜,只是不错的评价,他还没放在眼里。想让他交人?就是古墨云本人在时不也没把人带走么?
“我虽也不是什么好人,一仆不事二主的道理还是懂的,更何况为你做事。”
周蠡想要招揽他?平安不是傻子,白日里周蠡和清礼的对话声音虽小,但他常年练就出的耳力还是足以支持他听清楚的。当年他被雷龙陷害,多半就是面前这九皇子的主意。让他留下?他可没有蠢到把自己洗干净“pia”在砧板上。
“你不是已经事了二主了吗,若是当年我没有借太子除掉你,你还是我手底下的人才对。可惜,当初我没能留住你,今天可不会再让你有机会走掉了。”
“我此来之前,便做好了一切准备。”
平安也不多再多说,匕首在手中挽了个漂亮的刀花,周蠡和他之间的身位正是匕首的最佳攻击距离。
虽然言语间对平安很是不屑,面对平安刺过来的匕首,周蠡还是面色凝重,严肃以对。
清月见平安动手,扶额摇了摇头。墨云为了救他出来不惜以身犯险去当诱饵,她自己还因此中了一箭,这厮竟然刚被救出来又来送人头。
清月手里捏了一枚烟幕走到院中,紧张地注视着两人的战局。
“你想帮他逃走?”
周蠡应对着平安的进攻,还能分出心来关注清月的动向。从头到尾两人看上去旗鼓相当,周蠡却多是在躲避。若是他主动出手,估计平安早就败下阵来。
周蠡闪过平安刺来的匕首,反手就要擒住平安的关节。就在清月要丢出烟幕助平安离开的时候,周蠡势头一转,将清月扔出的烟幕捞在了自己手中。
趁此机会,平安和周蠡拉开了距离,却没离开。
周蠡也不追,若是动手他自信两个平安来了自己也能游刃有余。不过若是平安要走,这样的距离周蠡没自信能留得住他。
“这东西味道不好闻,而且做出来的成本也不低,还是别扔了。你想让我放他走,我随你的意便是。”
清月见周蠡有些收手的打算,对平安道:“你告诉墨云……”清月想要把周蠡捂着自己嘴巴的手掰开,却发现她就算掰手指都无法将周蠡的手移动分毫。
“我说过的,既然选择了做我的妻子,就不要与无关的人再有往来。”
周蠡也不管平安是走是留,推着清月回了屋子。命,他给平安了,要不要是他自己的事。
把清月丢到床榻上,周蠡吹灭了灯烛。
“清月,你是把我说的话当耳边风了吗?刚还说完不要做让我不开心的事,你却转眼就做了。看来我要想办法让你记住我,这样你才不会总想着其他男人。”
周蠡俯身制着清月唯一能动的一只右手,邪魅地笑着看清月挣扎。就在要低头吻上清月的时候,周蠡面色突然一变,起身退开好几步。
她有这么让人反胃吗?看周蠡面如菜色用手揉着自己的小腹,完全就是一副要吐的表情。
清月把含在嘴里的赤红色药丸吐了出来。就算做好了服毒自尽的准备,她还是不愿意相信自己竟然让人感到恶心。
“你就在这里休息,有什么需要就跟这院里的下人说。只有一点,绝不许离开屋内半步。”
周蠡说完,不看清月答应或拒绝就匆匆地走了,不论清月做何选择,他想要的一定会在他手中。清月也没准备就为了证明自己的魅力,就把周蠡拉回来继续刚才她抗拒的事情,得不偿失。
清月不知道周蠡为什么会有如此反应,但她似乎是安全了。当然,这相对的安全是牺牲了她的人身自由换来的。
平安回到荣王府,墨云,清礼和带着面具的春桃都还在清月屋内等候。
一进门平安就觉得双腿无法支撑住自己的身体,瘫坐在地上。与周蠡交手时他几乎用了全身的力气,饶是如此都没有伤到周蠡分毫。
墨云把平安扶到圆凳上,春桃也等不及让平安把气息喘匀。
“小姐怎么样了?”
春桃看平安一个人回来,不免有些着急。从古公子的描述来判断,那九皇子是个极度危险的人,小姐在他身边叫她怎么不着急。
“暂时没有什么危险,周蠡似乎是真的动了要娶荣小姐的心思。不过被那样一个感情扭曲的家伙看上,便已经是极度的麻烦了。”
春桃刚要松口气,心又被平安的后半句话吊了起来。
清礼也是着急,但冲动往往会起到反效果,他必须保持冷静。在此屋中,他也是出了这种事唯一能保持冷静的一人。
“春桃你也别太着急了,至少我们知道月儿没事,等明日一早我亲自去走上一遭。墨云你也一同进宫,只借着献宝的理由和皇上闲谈便好,给周蠡做个样子出来。我就不信有皇上干涉,周蠡还能做出什么无法无天的事情来。”
墨云已是心乱如麻,平日里他从来不会被冲动扰乱自己的思绪,但只要事关清月他便再无法理智思考。清礼给出的办法能起到的效果虽不太显著,也是现在唯一可以一试的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