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云似乎是想到什么,笑声戛然而止,清礼的却未曾断绝。
“月儿你是不是被关傻了,墨云怎么会把春桃放在周蠡身边,怕你不回去么?里面那个是苏染,还巴不得留在周蠡府中呢。”
清礼说话间还伴随着笑声,一句话断断续续的送入清月耳中。墨云担忧地看着清礼,随时准备出手救清礼一命。
“如此便好,想必周蠡也不会过于为难苏染,被苏染闹得头疼倒是有可能。不过周蠡若是发现我不见了,必定会有所动作,这几日还要小心着些。”
等了半天,只等来清月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墨云有些诧异,清月的性子似乎这两天变了不少,若是平时清礼一定难逃一劫。
“春桃这几日没穿帮吧?特别是大哥交代的任务。”
上了马车,清月才想起来她在王府中还是有些正事的。原本她也不愿意想起,此刻既然已经想起了,那便只有悲剧地接受现实。
清礼回味清月刚才的反应也觉察出清月似乎有些变化。若是常人发觉了自己曾做出玩火的行为,定当是洗心革面,夹着尾巴做人。
“怎么会,刺绣这东西,想往好了模仿不容易,想故意出些岔子还不轻松?再说春桃那演技,简直了,我好几次见到墨云看着春桃发呆。”
但清礼似乎没有这种觉悟,把清月不在这几日有的没的都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清礼是个块钻研的人,他此时就是想要一探究竟,清月忍耐的临界点到底在哪里。
一盏茶的工夫过后,墨云看着余生几乎要靠光合作用维持生命的清礼,松了一口气。清月还是那个清月,他关心的也只有这么多。
玲珑早知道王府中那个清月是假扮的,这些日子棋楼那边也是能推则推,不能推脱掉也要拖延些时辰才去。
此时玲珑还没到棋楼去,见到清礼一人进了院门,以为又是无功而返。正在得意之余,就看到墨云和清月相伴而来。
有些难以置信地喃喃自语:“殿下不是说过早晚要除掉她的吗?荣清月怎么会如此命大,连殿下都找不到机会下手么?”
周蠡找上玲珑只是为了多一目眼线,并没对玲珑解释过他要对付清月的原因,所以玲珑此时并不知道周蠡对墨云和清月二人的态度都已经有所转变。还在等着周蠡帮她解决了清月这个障碍,好让她常伴墨云身侧。
正想回屋中避而不见,清月的目光也落在了她的身上,玲珑只得硬着头皮朝着清月这边走了两步,屈膝请安。
“怎么都这时辰了,还没去棋楼?”
清月完全是出自下意识地一问,玲珑有些慌神。墨云却是无奈地摇头,被周蠡拘禁了这么久,回来第一件事情竟然还是关心她的生意。
“玲珑正要去,只是今日因为一些小事耽误了,才晚了些。”
清月点了点头,也没深究。毕竟从红遍长安的花魁变成了荣王府的丫鬟,身份的转换还是要给人家一些时间接受的。
一进屋门,春桃就抢走了本该属于墨云的位置。抱着清月倾诉了良久,敛秋在旁边小声叫了春桃几声,春桃才不舍地放开清月。
刚才她确实有些失态了,古公子与小姐这么多日想见而不得,此番一定有说不完的话。
春桃虽是把清月还给了墨云,也不和敛秋出去给二人留清净,就在一旁静静候着抹眼泪。
好不容易扯掉了粘在身上的墨云,清月转而向春桃和敛秋问道:“我不在王府这几日,院里可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发生?”
春桃和敛秋对视了一眼,努了努嘴,示意让敛秋先说。
说出来小姐可能会崩溃,敛秋语调尽量委婉道:“倒是有很多麻烦事,比如夫人夸奖小姐这几日的绣工有所进步。”
清月顿时感觉有些压力,这夸奖她受之有愧,早晚要还回去。
春桃在一旁补充道:“又比如玲珑这些日子似乎察觉到了我是假冒的,每次让她去棋楼时都百般推辞,棋楼的生意比前段时间差了不少。古公子去请宋公子来帮忙,倒是挽回了些客人,但是宋公子收费很高。”
清月握紧了拳头,宋青书是吧?敢到姑奶奶的地盘趁火打劫,早晚让你双倍吐出来。
完全无视了墨云幅度不小的眼神示意,春桃和敛秋报忧不报喜,而且越说越欢。
“不仅是生意不如从前,人家已经交了银子找玲珑下棋,但有几次玲珑并未如约出现,单是赔偿金就赔进了这几日的收益。从账目看来,棋楼这几日入账还不如绣坊多……”
“够了!”
清月突然一拍桌子,把春桃和敛秋都吓了一跳。
也罢,谁叫她多嘴有此一问的,怪不得别人。清月勉力平复下了自己的心情,照外人看来就是一副要憋出内伤的表情。
“玲珑就算识破了我这几日不在王府,难道你还使唤不动她了?”
这话是对春桃说的,若真是如此,清月不免要重新认识玲珑一下了。
春桃从未见过清月生气,就是有也不会是对她的,此时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敛秋这几日也与春桃熟络了不少,见状解释道:“每到这时,玲珑都会拿出古公子来作庇护,春桃也不敢强迫于她。玲珑只说她是古公子带回来的,只需听古公子一人的话,春桃便没有什么办法了。”
清月本来就是心疼银子,没有对春桃发火的意思。敛秋这一解释,清月是真的有些怒不可遏。
“春桃,去把门关上。”
清月语气听上去还算镇定,春桃应了一声便去关门了,可听在墨云耳中却不似表面上那般古井无波。
春桃关了门还在不解,小姐莫不是这几日受了什么刺激?怎么脾气变得这么快,实在是有些诡异。
“小姐,关门做什么……”
春桃关门回来,这句问话声音越见窃窃。只见到小姐对古公子怒目相向,敛秋在旁边干着急也不敢出言相劝。
“月儿,这事我并不知情。若是春桃跟我说了,我定不会放任玲珑如此。”
墨云摊开双手,表示他并不知晓此事。同时关注着清月的动作,实是担心清月身上还有伤,这一动气对伤势恢复也不利。
春桃也担心小姐刚回来就跟古公子闹别扭,为墨云作证道:“这几日春桃见古公子都在记挂着小姐,这等小事就没跟古公子说。”
清月是在气墨云若是对玲珑断绝的态度明朗些,玲珑断然是无法用墨云来做借口的。经墨云解释,再加上春桃这么一劝,自己也觉得这气生的没来由。但这气已经生了,清月认为总要生出些价值来。
“既然如此,我在多做追究倒显得我小气了。”
听清月口风弱了下来,墨云才敢坐下,一脸谄媚地讨好着。
“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墨云刚坐下凳子还没捂热,听闻此言觉得有些坐不稳。
春桃见小姐还要怪罪,想要出言劝解:“小姐,古公子他确实……”
清月抬手止住了春桃后面的话。
“墨云,大哥交待的那日你也在场,你该知道这事对我来说有些为难了。”见墨云一副认真聆听教诲的样子,清月继续道:“我记得你曾说过,有天赋的人做什么都是如有神助的,不如这事就交给你了。我相信,你不光能做好此事,还不会让大哥瞧出半分端倪,对不对?”
清月说完这话,眼中哪还有半分生气的意思,完全就是一个恶作剧得逞了的小孩子。
墨云哑然,足有一盏茶的工夫没说出一句话。清月也不管墨云是否应承,只让敛秋去取了针线绣架,交到墨云手中。
“月儿,我……一定完成任务。”
墨云扁着嘴,以兰花指的姿势捻了一根绣针在手中,引得清月莞尔。就是他拒绝又如何?还不是要被无条件驳回,还不如自己主动些。
清月满意地微笑颔首,拍了拍墨云的肩旁:“好好干,你若是学得好,婚期那日也能穿得好看些。”
这话似是给了墨云不小的动力,当即就让敛秋坐在旁边,作虚心赐教状。
清礼趴在窗户上往里面看了一会儿,有些幸灾乐祸。墨云不许他跟来,说是怕他打扰两人缠绵,现在看来还好他没跟去。
墨云对春桃低语了几句,春桃漫无目的地溜达到窗边,趁着清礼不注意将窗户用力地合上。听见木窗和清礼脑袋亲密接触的声音,还假装惊呼了几句。
清礼捂着脑袋龇牙咧嘴,想要进屋去找个说法。去拉门环的手才伸出一半,便悬在了空中。
“罢了,墨云这么多日不似这般轻松了,这时候确实不该去打搅他们。”
清礼释然般地长叹,他才不会承认自己是害怕面对屋内狼狈为奸的两人。
墨云得意之余印证了一回刺绣必扎手定律,清月接过墨云手中的绣架,一脸嫌弃地看着墨云。
“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还是我来吧。你这般没用,到时候等着穿就好了。”
墨云心中流过一股暖意,心道就是扎成筛子都值了。
对于荣王府的其他人来说,这几日依旧平淡。可对于他二人来说,却似是一场噩梦。好在,如今梦醒了,身边依旧是彼此熟悉的音容与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