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月站在门前,思索了一会儿,推门进去。
“有些话,还是要说清楚的,才能让彼此都断了念想。”
清月虽是在门外自语,墨云还是听见了。
“你想说什么?”
墨云强撑着身子坐起来。清月和吴刚说话的时候王府的医师已经给墨云上了药,骨折的地方打了夹板。
“本来就是些说过的老话,我以为你听进去了。不过现在看来,你根本就是当耳旁风了。你会出现在王府就是最好的证明。”
清月的攥紧的手心里都是汗,她尽量让自己的感情显得平淡些。她不重视,墨云也该死心了吧。至于之后的时间,她们各自舔舐伤口罢了。
“两不相欠是么?这是我俩一早说好的,不必再提。我是为了别的,你过来,我说给你听。”
墨云也做出一副释然了的样子,向清月招了招手。
“就这么说吧,简短些,我很忙。”
墨云看清月站在门口不动,装作不堪伤痛的样子,叫唤了几声。
“我疼的实在厉害,这几句话已经废了很多力气,实在喊不出来了。”
清月迟疑了一下,走到床榻边上,保持着自认为安全的距离。
“你今日来我荣王府,所谓何事?”
不料墨云伤这样,还有力气把她拉过去,一时间竟然挣脱不开。
墨云坏笑着看着怀里的清月,和之前装出来的疼痛判若两人。
“我来看清礼,离开长安城那么多日有些想他。”
清礼从里间走出来,左手端着药。右手窝着空拳放在嘴边咳了两声。
“少拿我当借口,你不过是……”
清礼的话说了一半,被墨云的眼神制止住了。
“月儿,我今晚到你房里去睡。”
清礼把药碗放在墨云床头,一转眼就跑了出去。
“月儿,你把清礼吓跑了,只能麻烦你喂我喝药了。”
清月怕碰到墨云的伤处,不敢挣扎的太过用力,只能任他搂着。
“古公子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二哥你应该比我更加了解。不过你若是硬要说是我吓跑了他,我走便是了。”
清月要起身,又被墨云拉了回来。
“喂我喝药。”墨云的语气强硬起来。
“古公子怕是误会了什么,既然你已经答应了,你我从此就再无关系了。婚约算我荣王府毁的,古公子不必担心落人话柄。”
墨云又恢复了之前被清月说成无耻之徒的架势。
“的确,我之前应承了你,两不相欠嘛。不过我来和清礼叙旧,吴刚那野人却不分青红皂白将我伤成这样。刚才动手的时候他可是口口声声说着要为你出气的,你这可算是又欠了我一笔。月儿,你若是想赖账,我无话可说,你走吧。”
墨云说着松开了拉着清月的手,清月坐在床榻边上,倒也没动。
“那你要我如何还你,除了婚约这事不用再提,其他的我都应允了你。”
清月本来的愧疚之感荡然无存,但她总不能把吴刚推出来顶罪。
“我还没受了些伤就要你搭上一辈子那么过分,不过我伤好之前就得麻烦你照顾我了。现在,喂我喝药。”
清月也不和墨云多说,拿起药碗,喂了一勺进墨云嘴里。
“好烫,你得吹凉些。而且月儿,哪有你这样喂人家药的,太野蛮了,没病也被你喂出病来了。”
清月又盛满一勺,吹凉了,压制着把整个勺子塞进墨云嘴里的冲动,喂给墨云。
“这这回温度倒是合适,不过这药太苦了。月儿,帮我弄些蜂蜜来吧。”
清月想说什么,还是忍住了。把碗放下去给墨云拿蜂蜜。
清月也看出来了,墨云完全是在找茬,连她拿勺子的姿势和喂药的角度都纠正了一遍,墨云才喝完那一碗药。
“月儿,我饿了。”
刚喝完药,某云同学倒是还有胃口吃得下饭。
“想吃什么,我亲自给你做。”清月微笑着,语气尽显温柔体贴。
墨云意识到自己有些得意忘形,清月哪里都好,就是做的饭……
“不必那么辛苦,饭食让厨房里的厨子做就可以了。”
“那怎么行呢,古公子是带病之躯。既然小女子应允了公子,怎么也不敢怠慢了,再落人口舌不是。”
清月跑到厨房去炒了两个菜,不大会儿工夫就端了回来。
墨云宁可去吃那些土匪山贼明显加了料的饭,面对清月做的“爱心”晚餐也不敢下口。
清月自觉地拿起筷子,想要她喂,她喂就是了。
“来,古公子,尝尝小女子的手艺。张嘴,啊~你给我张嘴!”
墨云被清月吓了一跳,张开了嘴。
清月夹了一块带着血丝的肉放进墨云嘴里,满意地看着墨云咀嚼。
“不错,很有嚼劲,就是有点,甜?”
墨云违心地给出评价,报喜不报忧。
“是吧,这可是我吸取之前失败的教训,特意控制了火候。至于怎么会甜,盐和糖都是白花花的,可能是弄错了吧。”
清月无辜地解释道。事实上她还和王府的厨子反复确认了几遍,调料盒中哪个是装盐的,哪个是装糖的。
“月儿,我吃饱了,你也别太辛苦了。”
墨云吃了两口就吃不下了,这手艺,简直惊煞天人。
“那怎么行呢,多吃些东西病才能好得快嘛。我还是特意按照你平常的饭量做的,这些,统统要吃光。”
清月脸上依旧挂着甜甜的笑容,但她心里怎么想的,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墨云几近含着泪吃完了这顿晚饭,感觉胃里一阵翻涌。趁着清月出去送食盒的时候,跑到外面一阵干呕,就是一点没吐出来。还好清月除了做的难吃些,没加什么料,不然这顿饭恐怕会成为墨云最后的晚餐。
“吃过了饭,早些休息吧。”
清月替墨云拉上锦帐,准备去找自己的住处。
“月儿,你的房间被清礼占了。”
“我去春桃那里睡。”
“月儿,先别走啊。”
“又怎么了?”
要是墨云再得寸进尺,清月不介意给他的伤势加重些。反正已经被他吃定了,多一天少一天的她不在乎。
“我是个病人,需要人照顾,你就在这儿睡下吧。”
清月给了墨云一个白眼。
“你尽早歇息,我明早来给你换药。”说完也不理墨云,自顾自往屋外走。
墨云跳下床榻,把清月拉住。
“你干嘛?还有,你的伤怎么解释?”
墨云尴尬地找借口:“这不是怕你以后没了我保护,再有人雇佣土匪绑架你应付不了吗,趁着现在有机会我先教你几招。”
墨云一把将清月搂入怀中。
“这招叫揽月入怀,有空可以在我身上多练练。”
“你要是没事了,明天一早就回你的丞相府去吧。如果真想我二哥想的紧,明早我把他装进包袱里你一并带走。”
墨云身上的伤口已经裂开,浸红了缠身的纱布。但墨云手上的力道一份不减。
“月儿,你是怪我杀了那个山贼?你应该知道的,就算他不是自愿与山贼为伍,也是行差踏错了。就是我不杀他,官府剿匪时他也没什么活路。”
“你说的我全都晓得。”
“那为什么……”
清月推开墨云的双手,转过来面对着墨云。
“那些山贼该死,平安抓走的十二个土匪该死,冒犯你的人全都该死。这些我不是不能接受,生老病死本就顺应天数。
我没亲眼见过有人死在我面前,当时的确害怕了一阵,现在也缓过来了。别说你面对敌人时下手狠了些,就是你嗜杀成性我也可以不在乎,我也可以和你一起受世人唾弃。”
清月说到此处,眼圈红红的,强忍着不让眼中含着的泪珠落下。
“我在乎的是,当我一门心思地将感情扑在你身上的时候,我才发现我对你的认识,全是你伪装出来的罢了。我之前对你的了解,全都是你的保护色而已。”
清月说完,在眼眶中打转的泪珠再也控制不住,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墨云想要伸手拭去,却被清月躲开了。
“这样的感情,太虚无缥缈了,我不敢要,我要不起!”
“月儿,有很多事情,不能将你牵扯进来。我担心你……”
墨云还没说完,清月已经跑出屋外。这回墨云没去阻拦,他不知道这样的挽留还有多少分量。
这样,也好。至少不会把月儿卷入那些麻烦事里面。可情已至此,他怎么放下,他如何能放下?他和清月之间何来相欠,又如何两不相欠?
后来的几天,墨云再没出现在荣王府众人的视线内。他送来的琴嚢依旧摆在清礼屋内的一个角落里面,清礼没去看过,清月也不知道这回事。
“小姐,都过去那么多天了,你也该看开些了。你这样整天闭门不出,叫人看了怪担心的。”
清月放下手中的戏文,里面的情节无论如何都无法入眼。
“春桃,你不必陪着了,我自己清净些时日,也就过去了。端午也快到了,大嫂那边缺人手,你去那边帮帮忙吧。”
春桃担忧地看了一眼清月,这次似乎比上回古公子出走还要严重。就是不知道这次古公子还会不会再次月夜乘风而来,微笑着对小姐说:“月儿,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