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云一脸担忧,看着清月笑得弓着身子,像个虾米似的,深怕清月会笑到背过气去。他曾经见过行笑刑的场面,那些受了笑刑的犯人,也没有几个能笑出这般气势的。
等到清月笑够了,墨云才说道:“月儿,这次是不是有些过了。孙兄是个不善言辞的,你又何必如此逼他,更何况孙兄可没有我这般好脾气。”
看来墨云还是没搞清楚老实和闷骚的区别,她可没有欺负老实人。
“放心吧,孙世澈不会报复我的,面子和青书美人之间,他已经做出选择了。他要是敢,我就把宋青书绑了,到时候他求我还来不及。”
墨云顿觉头大,心道:月儿怎么染上了周蠡的毛病,还要做出这般举动。
“对了墨云,你赶紧追出去。悄悄告诉宋青书一声,就是要促进感情,也别太着急了。要是让孙世澈知道了他的眼泪是洋葱催出来的,说不准又要闹别扭。”
洋葱这东西的味道不小,就是这二人不伸舌头,孙世澈也是能察觉到的,清月认定了这二人回去后要缠绵一番。
说到底孙世澈和墨云都是一般小气,逮住个由头就要耍一番性子。好在墨云会厚着脸皮跟她要补偿,孙世澈心里有话却是不说的。要是下回旁边没人帮衬,这两人又要把情绪憋在肚子里慢慢消化。
墨云干咳几声,捧着茶杯装没听见,这差事他是绝对不接的。看清月要自己出去追,墨云把她拉回来道:“都快要出嫁的姑娘了,还整日往外跑,让你三哥知道了又得说你。再说如今你我婚期提前了,你的任务也赶了些,嫁衣上的绣样你可学好了?”
清月白他一眼,这档事她倒是忘了。算算时间还有一月不到,若是敛秋帮着,再赶些工,还是能做完的。不过她和墨云成婚之前,她是别想出门了。
还想着趁热打铁,把绿漪姐姐和三哥那桩善缘尽快促成呢,眼下看来又要延后了。
“敛秋,拿绣架来。”不就是绣吗?本小姐在这方面怕过谁?清月悲催地认清了现实,闭门赶工当起了她的绣儿。
荣王府要准备的并不多,无非是从库房抬了些珍宝出来当作清月的嫁妆。整个王府就这么一个女儿,荣王爷自然不会吝啬,足足准备了几十个箱子。路过的下人还道是世道大变了,王爷要带着全府上下逃荒,有几个性子急的已经跑回去收拾行李了。
丞相府要准备的就多了,虽说日子还算充裕,丞相府上下已经进入了备战状态。连想要躲在荣王府偷闲的墨云,也被古丞相亲自过来揪着耳朵带了回去。
清月本是想让墨云也跟敛秋学着,好帮她一起赶工。还不是墨云把婚期提前了,才让她这般匆忙应对,绝不能让墨云闲着。不过清月终究没提起勇气跟古丞相抢人,眼睁睁地看着墨云被带走。
丞相府,墨云的院子中已经站了不少请来的小工,准备将这院子从里到外修葺一番。
古丞相问清月喜欢那些花草,准备把上月刚搬来的盆栽也都换了。
墨云思索一番,月儿院里种了几排青竹,虽不知月儿一女子为何喜欢这种东西,还是如实说了。不过要弄到青竹还有些麻烦,墨云亲自挑了几个手脚麻利的,快马加鞭去购置。
墨云房中的帘幕,软帐,都预备了喜庆的大红色。等到日子近了再全部换上。
将一切都吩咐下去,墨云并未留在府中。一人牵了马,准备到泾阳走一趟。听说如今世上最好的琴师董霖正在泾阳城中养老,墨云正是要请他来一趟,在他和清月成婚之日奏一曲《云隐清月》。虽说宫中也有琴师,技艺也足够高超,但墨云不希望在那一天留有半点遗憾,务求尽善尽美。
周蠡曾派人到皇上面前,希望能参加这一场婚礼。皇上并未表态,只说容他想想都把周蠡派去的人打发了回来。
“殿下,属下还有一事禀报。说来也怪,这两人的婚期将近了,古墨云不在府中操办,反而去了泾阳。殿下,需不需要派人跟去。”
周蠡本是在床榻上斜倚着,闻言起身走到侍卫近前俯视。
“要,当然要,这是个很有用的信息。”
侍卫心中一喜,他们这群在九殿下身边当差的,每天都是提心吊胆不敢出半点差错。全因这位九殿下眼里揉不进半点沙子,只要有人犯了错,连将功补过的机会都不会给。
不过他到现在没有见过哪个想要离开九殿下的,立了功,九殿下的赏赐也是别处比不了的。听九殿下的语气,他如今就是立了一功。
“你带来了这么有用的情报,说把,你想要什么赏赐?”
侍卫刚要表明忠心,说不定殿下还会另有赏赐,却听见让他难以置信的一句。
“这把匕首吹毛断发,价值不菲,本王很是喜欢。如今,便赏赐给你了。把你手上的事情都交代给别人,自裁吧。”
一把明晃晃的利刃丢在侍卫面前,侍卫颤抖着手去捡。他心中清楚,自己了结尚能得个痛快,若是让殿下动手……
只是他不明白,为何殿下会突然赐他死。侍卫绝望地抬头看向周蠡,希望周蠡能够改变意思,得来的却只是一个冷漠的背影。
让人把已经僵硬冰冷的侍卫扔出去,周蠡心中烦躁,轻揉着额头企图缓解头上的疼痛。“他二人婚期将近?呵,只要还没到日子,本王总有翻盘的机会。”
日子一天天过去,清月每日赶工,过的倒是很充实。墨云到了泾阳城中,得到的却是一个董霖身上不适的消息。
墨云摇头叹息:“普天之下,再难寻到一个如此精妙的琴师了。”
罢了,回到长安城中发上一份告示,京都中能人也是有不少的。那些平日不显山不露水的,总能找出一个,效果倒也不会比董霖差太多。
来开门的人见墨云要走,忙道:“公子且慢,我家老爷若是知道我把客人拒之门外,肯定是要责罚的。不如请公子进来,和我家老爷说上几句话再走。”
墨云思索片刻,时间不算赶紧,说几句话也不会耽误太多时间。点头道:“好吧,劳烦兄台带路。”
墨云一路跟着,目光游移四周。宅子布置得很是雅致,董家也算得上一方大族,宅中所摆物事却不显奢靡,一踏进董府就让人有超脱世外的安静之感。
“老爷,有客至。”给墨云带路的下人在门上轻拍两下,四下无人,那人还是侧立于门前恭敬道。
“带客人进来。”里面传来一声细语,似是莺鸣,霎时悦耳。墨云只觉这声音正是应该生在这宅中的,与宅中布置相辅相成,让闻者心旷神怡。
带路的下人推开门,向墨云一躬身,自己却不进去。等到墨云进到屋内,那人才关了门离去。
墨云一进门就看到一位还历老者端坐堂中,下首坐着一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女子抚琴。
墨云走到老者面前拱手道:“久闻董老之名,晚生长安古墨云,特来拜访。”
董霖说话声音并不大,却字字让闻者入耳清晰:“小兄弟不必多礼,坐下说话吧。虽说泾阳离长安有些距离,老朽也听说小兄弟下月要与荣王爷家的小女成婚。小兄弟这时候来此,不用你说老朽也知道目的。”
墨云微笑道:“晚生从长安出发之前,确是想请董老出山一回。晚生有一曲琴谱,对晚生和内子意义重大,自然希望能得董老这样的琴师演绎一回。不过方才晚生听贵府的人说,董老近日身上不适,晚生也没法厚颜请董老了。”
深知自己父亲性子的董惜韵担心董老听了这话要一口答应下来,抢先到:“这话倒不是推辞,爹爹这两年身体确实大不如从前了,还请公子见谅。”
“董姑娘担心并无道理,在下定不会强人所难。说起来还是在下唐突了,没探听清楚就冒失而来。”
又说了些闲话,墨云道:“既然如此,晚生就不便叨扰了,董老您多保重身子,晚生告辞。”
董霖道:“小兄弟且慢,刚才小兄弟说的琴谱,可否借老朽一看。若是这琴谱当真旁人难以演绎出其中意味,老朽倒是可以……”
董惜韵刚想说什么,被董霖抬手制止。
墨云讪讪道:“不瞒董老说,这琴谱晚生走的匆忙,并没带在身上。”
董惜韵松了口气。
董霖不紧不慢道:“若是这琴谱有如小兄弟说的那般意义,小兄弟自然记得其中旋律。记不住全篇也不打紧,小兄弟只需默出其中一段,老朽便能看出是哪曲韵律。别的不敢说,当世的琴曲老朽还略晓一二。”
董惜韵不情愿地取了纸笔来,递到墨云跟前。近看之下董惜韵不自觉有些面上发烫,这还是平生第一次生出这般感受。董惜韵低头掩饰自己的尴尬,退到董霖身侧站着。
没能劝住董霖,墨云只得向董惜韵投以歉意的目光,董惜韵感受到墨云投来的目光本就低着的头更低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