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蠡只是看着手里的戒指道:“血玉……听上去倒是很诱人。不过就算是再好的玉佩,也不过是身外之物,本王并不看重这些。”
清月早就想到了不会这么简单,周蠡让她出价不过是想看看这戒指在她心里到底定位在价值而已。很不幸,她过早的暴露了对这么戒指有多看重,接下来就算周蠡狮子大开口她也得接着。
“既然殿下不追逐身外之物,清月也不好意思抖落这点微薄家底了。殿下想要什么,不妨直言,只要是不让清月为难的,清月定当不遗余力。”
周蠡摇头道:“荣小姐言重了。本王听闻观月棋楼机缘巧合之下,得了醉生阁的玲珑姑娘坐镇,要与玲珑姑娘对弈要出百金,饶是如此,还是有不少王孙子弟趋之若鹜。不过在本王对玲珑姑娘没兴趣,今日本王倒想与荣小姐手谈一回,不知荣小姐可否赏脸?”
棋楼中对弈,不论大小,按规矩都是要挂彩头的,看来周蠡是想在这上面打些主意了。清月在天界时只听说过周蠡是个驰骋沙场的骁勇女将领,对棋枰上的事并不感兴趣,周蠡提议以棋作赌显然是对他自己不利的。
虽是如此想,清月还是留了几分心思。
“殿下若有雅兴,清月自当奉陪。不过清月不擅棋道,唯恐贻笑大方,今日这棋彩头照挂,就不必在一楼摆台了。”
周蠡微笑道:“荣小姐过谦了,本王听闻宋青书都对荣小姐的棋艺百般称赞,想必荣小姐的棋艺并不在玲珑姑娘之下。”
周蠡也不在乎有没有人作证,从怀中掏出一纸赌约递到清月面前。显然是早就准备好的,只需要二人画押,赌约即可生效。
契约上写的很清楚,三局两胜,周蠡输了赔付的自然是墨云的戒指,而她若是输了只需要拿出和戒指价值相等的银两或物件便可。清月唯恐周蠡在文字间做些埋伏,反复看了几遍却没发现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周蠡装作不耐烦地催促道:“荣小姐若是看好了,我想我们可以画了押,开始手谈了吧。”
周蠡相信清月看不出什么蛛丝马迹,若是墨云在此定然会猜想到他用了什么特殊的方式掩盖了墨迹,拿着契约在火上烘烤一番。据周蠡对清月的了解,连同在天界的数百年也算上,清月并没有接触过这种处理方式。虽然只是些简单的小技俩,但周蠡就是抓住了清月没经验这点。
“殿下急什么,赌约自然是要看清楚些才妥当。”
清月又把赌约递给春桃和敛秋看了,春秋也没看出什么端倪。清月这才画了押,把赌约交到周蠡手中。
清月相信,周蠡对她和墨云关注了那么久,一定是看过墨云当初在醉生阁和玲珑对弈的棋谱的。其中有些手段是清月所指教的,却并不算是惊为天人的高明,若是宋青书在也能做出那般指点。
摸不清周蠡的水准,清月也没直接暴露出自己的手段。孙世澈的棋风保守谨慎,清月就仿照这孙世澈的行棋风格跟周蠡对弈,试图先摸清楚周蠡的深浅。
周蠡也是中规中矩,从局面上看,和清月是平分秋色。
最后清月以微弱的优势小胜,但清月并不相信周蠡以棋作赌,真实实力只有如此。
第二局清月依旧是保守行棋,行至中盘周蠡骤然发力,等到清月有所察觉,已然大势已去,无力回天。清月已经使出了浑身解数,终究难以挽回败局。
“只要是你有兴趣的,我都有所涉及。”周蠡微笑着解释道,清月没做什么反应。
周蠡有些失望,心道若是清月能像苏染那般就好了。若是苏染听了这话,估计会高兴的蹦到房顶上去。
平心而论,若是两人一开始都拿出真实水平,清月自认能赢周蠡。但她败就败在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本想着第三局棋开局就全力以赴,不给周蠡留任何机会,但清月因为之前的败势心里有些发慌。竭尽全力之下她就算能赢周蠡也只是小胜,两人之间相差并不多,如果这次周蠡再用些技俩……
毕竟周蠡安分了这么多日子,突然找到她一定是做了万全的准备。清月脑中搜索着各朝国手留下的妙招,不管是已故的还是没生出来的棋谱,都被她想了个遍,却没有一招必胜之法。
抛去意义不说,戒指本身的价值有限,清月拿出来也不至于肉痛。输了把银子给周蠡,戒指以后再找机会拿便是。
“春桃,你回去一趟,从我屋里拿银票来。”清月让春桃先把输了以后赔付的彩头准备好,省的她一招不慎输了,再回去取银票耽误时间,周蠡又生出什么事端。
春桃应诺,低声跟敛秋说了些什么就出去了。
正准备破罐子破摔,大不了就是拼本事,她也未见得会输。
清月执子正欲布局,一个想法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将手中白子落在了正中天元。
把手收回,清月微笑着面对周蠡。若是旁人看到她这么下,肯定以为她是在胡搅蛮缠乱下一气,但清月相信周蠡是看得懂的,毕竟魔界人也有知过去晓未来的神通。
再过几百年,眉山会有一诗词歌赋样样精通的才子出世。奈何这位才子棋艺不精,与其子对弈时,就用了这种类似于耍赖的招数,还心安理得地说这叫东坡棋。
这招数二人都心知肚明,但谁叫这局是她先手呢。皇子大人,你就认命吧,墨云送的东西谁也抢不走。
清月手背托着下巴,另一只手闲闲地摇着团扇,得意地对周蠡道:“殿下看得懂吗?”
周蠡并没有因为清月耍赖生出什么情绪,依旧是云淡风轻。
“若是旁人下出如此妙手,本王只能自认眼拙。不过本王自认和荣小姐心有灵犀,自然是懂得荣小姐心意。”
周蠡说完这话心里惴惴,小心地看着清月的反应。连他自己都不相信,他原来也是能说出这种话的。
周蠡承认,他是在模仿清月还没对墨云生出情意时,墨云对清月的方式。这几日他闭门不出,都是在想为何清月能接受墨云就对他这般冷淡。虽不愿意承认墨云的做法有效,但周蠡还是愿意尝试一番。
谁知清月依旧只想着赢了棋,把墨云送她的戒指拿回去。
“既然殿下看出来了,还是早些认输得好。免得费心费力又输了棋下不来台,那可就得不偿失了。说起来那戒指戴在殿下手上也没什么价值,还不如成人之美。殿下,你觉得清月所言是对是错?”
周蠡依旧不愿放弃,墨云也靠的是死皮赖脸,如今清月一门心思扑在他身上。他古墨云能做到的,我周蠡凭什么就不行。
“就算明知是输,本王也心甘情愿下完这一盘。能和荣小姐手谈,任何一局棋都是要珍惜的。”
清月心里抱怨了周蠡一番,却也只能在棋枰上跟着周蠡亦步亦趋。
“愿赌服输,这戒指自当归荣小姐所有。”
人家递过来的当然不要白不要,更何况还是她自己赢回来的,清月不客气地接过戒指。
周蠡拿出赌约点了一盏油灯,将赌约均匀烘烤了一下,又递给清月。清月还道是周蠡留着这赌约没什么用处,准备焚了,心里疑惑间下意识地接过赌约看了看。
赌约上又多了一行:意思就是说清月若赢了,周蠡将会以赠送的方式将戒指还给清月以外。这戒指之前起到什么作用,清月就要以同样的作用应承周蠡。下面还有几行细密的小字,阐明了戒指对墨云和清月的意义。
所以说,就算周蠡棋艺在清月之上,周蠡也会让赢的人是清月。而清月就要在赢棋之后,遵从约定,把戒指当作周蠡送她的信物。好一招狗皮膏药似的借花献佛。
“如此说来,荣小姐就算收下了本王的信物,本王很是开心。”
清月再看戒指时,心里有些难言的感受,想丢掉又不舍得丢掉。这本是墨云送她的,一步步见证了两人之间的感情渐浓,这会儿被周蠡横插了一脚又怎么说?
清月算是明白了,周蠡恐怕是要一步步让她和墨云的感情之间掺杂一个外人。但就算是他能掺杂进来又如何?她和墨云眼中只有彼此,周蠡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
“赌约即成,神圣不可违背,当然是要遵从的。月儿,怎么这般失礼,还不快按照赌约上的规则感谢殿下归还了我送你的信物。”
清月听到这声音一喜,墨云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身边,一双眼睛瞅着她手中的赌约。
按照赌约,他送的礼屋,清月以归还这份礼屋的恩人感谢周蠡,墨云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墨云故作失落道:“哎,我送你的定情信物都能遗失,还真是让我伤心。这次要是再丢了,日后可别想让我送你什么了。”
清月像一个乖巧的小妇人连连称是。
周蠡看着两人一唱一和,脸色越发阴沉,冷哼了一声拂袖而去。他本欲一步步将墨云从清月的眼中排挤出去,这计划才刚开始就被破坏了。
周蠡一人快步走在长安城种的街道上,藏在袖中的双手紧握成拳:“古墨云,早晚有一日,我要你再也无法出现在清月的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