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礼说话舌头都捋不直了,怔怔地看了周蠡一会儿,还是听懂了话里的暗示。看来周蠡在来之前就已经看穿了清月之前的策划,这收效意指何处,不言而喻。这一听懂不要紧,清礼惊得冷汗直往外冒,强行让自己头脑清醒了几分。
清礼做了个玩世不恭的样子,跟周蠡打哈哈:“殿下真会说笑,这大半夜的练什么兵,就是真要打仗还有朝中那些武将,哪用得上咱们这些文职上战场拼命。人生苦短,何不及时行乐。”
周蠡假装思虑一番,微笑道:“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此言有理。也好,练兵不急在这一时,本王且同你一道去乐着。”
夏夜里的淮渠被河灯映成一幅仙图,偶有微风吹过,浮在水面上的荷花轻轻摆动。点点星子也似是伸手可得,几近要坠入湖中。画舫上众公子带着醉意,听歌女手中管弦丝竹,摇扇对月吟诵诗词。有人相邀,不知实情的墨云和胸有成竹的周蠡也闲闲参与其中,唯独清礼心里着急没什么兴致。
反观清月这边,翻墙进了周蠡的府门就察觉到有些不对劲。平日里是有侍卫轮值巡夜的,不过今日设防似乎严密了些。好在一行人除了清月都是精于潜行的好手,清月有平安帮着,倒也没费太多的力气就进了周蠡所住的院子。
院中倒是比府中其他地方看守还要松懈,其他人留下看哨,平安陪着清月进了周蠡的屋子。
奇怪了,怎么哪里都没有?清月在周蠡的屋中翻了个遍,别说她的戒指了,一件首饰都没找到。
再去之前她住的屋子翻了一遍,连暗格里面都找了,就是不见戒指的影子。
清月蹙着眉,心说:莫不是我想错了?那戒指根本就是她在龙虎寨中箭时掉了出去,根本不在周蠡手上?
若是在龙虎寨,倒是简单得多了。虽然一处看起来是天家府邸,另一处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土匪窝,但区区一窝土匪又能给荣王府带来多少麻烦。就是他们敢找荣王府拼命,起到的作用也有限。
平安在一旁问道:“荣小姐在找何种物件,不若说给在下,一起帮着找找也容易些。”
清月摆了摆手,一间屋子能藏东西的地方不多,她几乎找遍了都没找到,或许戒指真的不在周蠡这处。
“先回去,不知道二哥能拖延周蠡多久,若是撞上了可就麻烦了。”
平安点头,走在清月前面去开门。
几人刚要出院子,平安就觉得有些不对。向其他人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带着清月躲到了院中走廊的柱子后面。
“兄弟们,殿下有令,抓活的,一个都不许放跑了。”
几人刚隐匿身形,一群举着火把的侍卫就冲进院中,将整个院子照的明晃晃。原本借着黑夜做庇护的几人,登时暴露在这群侍卫的眼中。
“散!”平安大喝一声,清礼派来的一群手下四散开,各自朝着不同的方向奔去。这些人说是清礼训练出来的,实际上平安可以算得上是他们的教官,说是平安训练出来的也不为过。口令一下,几人各同时做出应有的反应。
平安虽拖着清月无法提升到最佳状态,一时间也让周蠡院中的侍卫追之不上。
奈何周蠡手下也是有不少高手的,侍卫中闪出几道快绝的身影,也不管其他人,直朝着清月和平安的方向追过来。
那几人并不急于一招制敌,反而是从各个方向追来,意图形成一个包围圈。
若是单朝一个方向跑,平安带着清月也足以在他们追上之前逃出府门。为了不让包围之势形成,平安不得不来回变换方向。
清月被平安带着,自己用不上多少力气,反而有空观察形成包围的几人。这些人腿上的肌肉很是发达,上半身看起来和常人无异,比起腿部来就显得有些瘦弱。二哥训练的人中也有这般身材的,只是二哥说那些人并非顶尖就给了她另外几个人。清月初步判断,这些人应该是和平安一样,专攻一门功夫的。她听墨云说过,平安从前也是这般身材,但现在已经显得匀称。
对比平安,清月心想这群人应该和平安一样,主要练的是暗杀和轻身的功夫,正面对敌能力并不很强。心里想的和实际相比如何,还是要试过才知道。从自己和对方速度对比,和到周蠡府外的速度斟酌了一番,他们跑出去的可能并不大。还不如赌一把,就赌她和平安能在其他侍卫赶到之前解决了这些人。
照墨云所说,平安应该是杀手中的顶尖人物。若是正面迎敌也最多能和二哥旗鼓相当罢了,这几人若也是专攻暗杀的那类杀手,自己和平安还是足以应付的。
清月听着耳边的风声猎猎,怕自己的声音小了,对平安大呼道:“平安停下,这么跑不是办法。”
平安还以为清月是准备放弃了,认真道:“荣小姐放心,在下就是拼了这一条命,也会带小姐出去。”
清月在龙虎寨的地牢出现的那一刻,在平安心中就上升到了和墨云一般的地位。奈何他没有两条命去还两个人,只能安慰自己墨云和清月谁先赶上就还谁,剩下那个来生再还。
拼什么命啊?若是她判断的没错,这些来追他们的人完全就是来送人头的。仗着自己跑得快,谁都打不过就要来追,不是送人头的是什么?
“用不着你拼命,姑奶奶为了帮墨云把你救回来,生生挨了雷龙一箭。你现在说要去拼命,可别想让我答应。你仔细看看那些人,看完了若是还决定要跑,再跑也不迟。”
平安吃力地分出心思朝追着自己的那几人看了一眼,他是这种方式训练出最顶级的人物,自然搭眼一看就心中了然。
不错,他们确实不必被这些人追着。
不过一盏茶的工夫,清月双手背在身后,悠闲地在长安城的街道上散步,平安在身后跟着。
清月眼下的心情还算不错,虽然没找到她的戒指,但证明了她这几年的功夫也没白练。有收获就是好的,清月哼起了小曲,还是酒馆中那些草莽汉子喜欢的曲调。
清礼回王府的路上就跟墨云说明了事实真相,两人强忍着醉酒后的眩晕感一路奔回荣王府。见清月在屋中手拿绣架安坐着,清逸捧着一卷兵书在清月旁边坐着,齐齐松了一口气。
清月的好心情也仅仅持续到进了院门,看着背手等在院中的三哥,脸色的喜悦顿时挂不住了。她身上还穿着夜行服呢,看三哥的架势,是在等自己的。就这般形容出现在三哥面前,绝对得不了什么好下场。
周蠡心思一向是稳重的,在画舫上清礼的那些狐朋狗友一个劲的要拼酒,若是平时他自然不会应承。但不知道为什么,想到清月和墨云在一起时的乖巧活泼,又想到清月在自己府中的虚与委蛇,心里一阵嫉妒烦躁。举起酒杯就加入到了拼酒的行列中,并且独独对着墨云猛灌。结束后两人都是精神恍惚,脚下迈步蛇行。
周蠡刚迈入院门,侍卫头领就给了他一个坏消息。
“禀殿下,今夜府中确实来了几个可疑之人。只是那些人的功夫都十分了得,属下无能,没能留住他们。”
周蠡揉了揉太阳穴,让自己尽量清醒些:“一个都没留住?”
周蠡面色有些狰狞,目光冰冷地照在单膝跪地抱拳的侍卫身上。就算没把清月留住,随便留下一个他也能在这人身上做些文章,给古墨云和荣清礼那两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找些麻烦。眼下看来,他出门前精心安排的的成了无用功?
侍卫低头不敢说话,冷汗顺着额头流下,抱拳的双手都有些颤动。
虽没得到侍卫的正面回答,但侍卫此刻的反应已经让周蠡心中有了答案。
“废物。”周蠡咬牙切齿地骂出这一声,把侍卫头领一脚踹在地上。
侍卫头领顾不上疼痛,爬起身来恢复之前的跪姿,惊慌道:“是属下失职,求殿下饶属下一命,下回定当将功赎罪。”
周蠡无视了他的求饶,向侍卫头领身后一同跪着的副头领发号:“把他带下去处死,若是你的手段让我满意,就让你接任他的位置。若是不够惨忍,自然有人来教教你残忍为何物。”将功赎罪?在他的世界里没有这一词汇,只有成功和失败。你若是做成了,我自然会赏你。如若失败了,你也就没有继续留下的价值了。
清月被墨云带走后,周蠡回想过清月在他府上那几日。他自认对清月是不错的,算得上有求必应。不知道为什么,清月就是没法像在墨云身边那样开心。
从怀里摸出了一个小物件,宝石在月光下闪着温润的光泽,正是清月苦寻不见的戒指。
“你对他送的东西,真就这么在意?”
周蠡自语着,声音小的自己都险些听不见。
“呵,是心在痛吗?几千年了,加上你魂魄险些消散的那次,似乎我每次心痛都是因你。”
周蠡望着月亮出神,喃喃的自语声被风吹散,只留下眼中难以掩饰的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