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云的理智恢复了一丝清明,同时闪过一个不好的预感。
果然,清月见墨云回头看她,双脚不由自主的向后退却。
“月儿!”
墨云发急,快步追了上去,紧紧地抓住清月的肩膀。
“月儿,谁怕我都不要紧,但你不许怕我。”
霸道的话语,然而语气中只是慌乱和乞求。墨云心中的害怕并不比清月少,却只来源于清月一个恐惧的眼神。
墨云以往带给清月的,都是一个温暖的怀抱。此时清月感受着双肩上墨云的手,竟散发着丝丝寒意,比地上的尸体更加冰寒。
清月说不出话来,只摇着头努力向后腿步。
清月虽然在神仙里面年轻了些,毕竟也活了三百多年。她不是不能接受人的生老病死,但并不意味着她能接受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就在她面前失了生气。
“他们都是山贼,你以为我刚才给了他们银子,他们就会放我们走了?不会的,他们不会的!”
墨云低吼着,他的心已经彻底乱了,再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清月咽了咽口水,觉得口中还是干涩。她已经很努力地平复自己的心情,此时说出话来还是声音颤抖着。
“山贼也是一条条人命,你将他们赶走便好了。就算他们有取死之道,他们该死,那他呢?”
清月伸手指向一开始被墨云戏耍的喽啰,感觉举起自己的手臂都很是费力。
“他的死,是个意外……”
墨云说完就低下了头,手上的力道也松了些。因为这个理由别说清月,都不足以说服他自己。他明知道山贼老大那样的人临逃跑揪起身边的小弟,无非就是当挡箭牌。但他一心要让这群山贼因为山贼老大那句轻薄了清月的话全部葬身于此,并未顾及那许多。
清月感受到肩上的束缚轻了,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挣开了墨云的双手。
“或许,你我相识,本身就是个意外。”
说完,清月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跨上马背,之后无力坐稳,就这样趴在马背上让马带着她前行。
墨云焦心跨上马跟上去,一路上无论墨云如何开口哀求,清月都没再说一句话。
两人就这般慢慢悠悠地走了一天,直到入了夜,墨云寻了一家驿站。把清月的坐骑拉住,将清月从马背上抱了下来。
清月没拒绝也没反抗,只是看墨云的眼神不带一丝神采。
让老板开了两间相邻的房间,墨云强行喂了清月一些食物和水,便让清月自己在屋内休息。清月暂时不想看到他,纵使墨云再着急,也只能等清月自己平复。
墨云一晚上翻来覆去地没有睡着,心就像一叶孤舟在狂风呼啸的海面上漂游不定,却不敢去打扰清月。等到翌日天明,墨云再去看时,清月已经不在了。
墨云暗道不好,付了店家银子,跨上雪白的追风马朝着长安城的方向追去。
清月休息了一夜恢复了些体力,驱动胯下的马一路飞驰,一刻都没有停歇。
墨云也是马不停蹄地追,或者说是不敢停更为妥帖。
好在墨云的追风马比清月的马快了不少,才在已经遥望到长安城的城门时追上了清月。
拦下清月的马,墨云连气都顾不上喘匀就着急开口。
“月儿,你真的要不顾我们之间的过往种种,就这般弃了我?你当真舍得?”
清月对墨云已经不似那般恐惧,只是她做不到墨云那样杀了人还那么无动于衷。轻声开口,那声音没半点温度。在墨云听来,比与他相伴的黑夜还要冷清。
“古墨云,你当真是个无情的人,我很庆幸在自己对你用情未深时及时抽身。你若是想我还你什么,便全都说出来。说完,我们两不相欠吧。”
清月说完,两人皆是心中苦笑。
墨云笑那两不相欠,清月笑那用情未深。
他们如何两不相欠?用情又怎会未深?
“月儿,你知道的,我可以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
墨云知道清月不想听他谈及这些,但他好怕,他真的好怕只要他一点松懈,就再也抓不住清月了。
“既然古公子不计较那些细枝末节,清月先谢过古公子的宽宏大量。自此,我们便算是两不相欠了。”
清月不再理会墨云在身后的哀声呼喊,尽力让自己显得漠然,往城中走去。
墨云望着清月离去的身影,直到走进城门的那一刻都未曾回眸,一口鲜血干呕出来,染红了追风马雪白的鬃毛。
清月回了王府,清文和清礼此时都在朝中尚未散值。清逸在京都没什么职务,就留在王府中。
春桃正在打扫清月的屋子,见清月失魂落魄地回来,心里着急之余不解何事。
小姐不是和古公子出去了吗,怎么这般样子回来了,还是一个人。出了意外不大可能,要是古公子出了意外小姐绝对不会独自回来。再不然就是,吵架了?
“小姐,你和古公子……”
清月勉强挤出来一丝笑容,没精打采地道:“春桃,我现在不想提他,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吧。”
清月不说,春桃也没法再继续问下去,把清月扶到床榻上,春桃默默退了出去。
丞相府这边,平安见墨云回来了,接过墨云手中的追风马牵进马厩后,回到墨云屋内关了门。
墨云见平安这般期期地看着他,强压下心中的翻涌,开口道:“龙虎寨背后的势力可能比之前想象的还要大,具体细节我日后再跟你说。你我许久没对饮过了,你取两坛酒来,咱们喝上两杯。”
平安听出墨云语气中的不对劲,却不知道墨云是怎么了,也没问,只到酒窖中拿了两坛酒来。
墨云有心事不愿意说,借酒浇愁虽说不是最好的办法,但他陪着便是。
墨云不用杯,平安也直接捧起坛子,两坛酒一滴没剩,大多进了墨云的肚子。
墨云喝的烂醉,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平安把墨云抗上床,关上门退了出去。
清月躺在床榻上,用被子蒙着脑袋。她和墨云过往的点滴不断在脑海中回放,几次都忍不住动摇了。在下定决心前,眼前浮现的依旧是墨云杀那些山贼时冷漠的眼神,以及那无辜的山贼喽啰临死前的难以置信。
清月从里面锁了门,春桃端着吃食敲了几次门,都没得到回应。
去找三公子,他说的话,小姐还是肯听的。
清逸在屋中整日闭门研究兵法,清月回来时脚步又轻,所以他还不知道清月此时独自在屋中伤神。
春桃去敲了清逸的门,清逸开门见又是春桃,劝慰道:“别担心了,月儿和古墨云在一起,不会出什么意外的。”
春桃几乎每天都来敲他的门,清逸已经习以为常。
春桃急道:“小姐都在房间里面趴了一天了,不吃饭,连水也不喝一口。这样下去,身子会受不住的,三公子还是快去劝劝小姐吧。”
清逸闻言,跟春桃到清月屋前去。
“月儿,怎么一回来就窝在屋内一人消愁,受了什么委屈也不跟三哥说一声。是不是古墨云那小子欺负你了,告诉三哥,三哥给你出气去。”
吴刚听到隔壁院子里有人叫清月,欣喜地跑过来。好几天没看到清月回来,一向不知愁为何物的吴刚第一次体会到了食不知味的感受。
一过来就听到清逸和春桃在清月门外叫门,内容还是清月受了人欺负,吴刚急的上来就要踹门去看清月。
清逸将吴刚拦下,心道这是哪里买来的下人这么不守规矩。
“清礼大哥你别拦我,我要进去看清月。”
吴刚好不容易看到清月,这一看到,就听到清月把自己关在屋内低声抽泣,更加着急了。见“清礼”还拦着自己,吴刚有些委屈。
这人认识清礼?而且直呼其名?清逸向春桃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虽说两人在同一个王府里住着,但两人都不喜欢到处走动,因此到现在两人还没有见过面。
“这是之前去华山时跟小姐一道回王府的吴刚,曾经救过小姐。因为长期在山中生活,对王府的规矩疏忽了些。”
春桃简明扼要地把吴刚介绍了一遍,清逸听到吴刚是清月的救命恩人,收起了之前的不悦。
“我是荣清逸,月儿的三哥。月儿现在心情不好,你可千万别冲动了。”
吴刚有些摸不着头脑,清月的二哥和三哥长得还真像,要是能有好几个清月就好了。
“哦,三哥你刚才说是黑心欺负的清月吗。黑心在哪,我现在就去揍他。”
“黑心是吴刚给古公子起的别称。”
清逸疑惑之际,春桃在旁解释道。
“什么乱七八糟的,春桃,你先和吴刚兄弟去别处等等,我来问问月儿。”
这吴刚分明就是来捣乱的,虽然知道他是无心之失,但连清月到底是为什么变得这般失魂落魄都没搞清楚,清逸自然有些烦躁。
“吴刚,小姐心情本来不太好,咱们都在外面围着小姐更难受了。你先跟我去别处转转,等三公子把小姐劝好了咱们再回来。”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在这里清月会难受,但吴刚不想让清月难受,听话地跟着春桃出了院子。